我被吓了一跳,正要回头,结果连带着脚下一个不稳没能抓住重心,醉翁椅——本质上就是把藤编的摇椅也“吱呀——”一声跟着歪斜下去。
我猛地护住头脸,做好了只要不毁容什么都行的准备,然而随即却有一双温热的手臂环在了我腰间。
千钧一发之际,去而复返的秦遮把我抱了下来。发现我没穿鞋,他手上本来想把我搁在地上的动作就一顿,随即跟抓小鸡崽似的、轻飘飘便重新把我拎起来赤足踩在了他的靴面上。
这什么破靴子。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黑色锦缎上面绣的银蓝色水波纹花样倒是好看,但要说硌脚那也是真疼。
我站不稳,本来揪着秦遮胸口衣料的手便顺势往上,整个人都像是壁虎似的攀在他身上,径直抓住了他领口那一圈、我看着心痒痒了很久的亮晶晶宝石珠子。然后又凑近朝那珠子呵了口气,用我的袖摆擦了一擦。
“真漂亮啊……”我喃喃道。
结果却发现秦遮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太急,本来雪白的耳骨红通通一片,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染了些薄怒,难得喊了我的大名姑且不论,却是连嗓音也有些哑。
“江酌雪,你快些……”
我很不解,便仰头提问,脑袋顶都差一点磕在他下颌上:“快些什么?”
“你……快些从我身上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我好像听见了秦少爷磨后槽牙的声音。
这时候谢望切总算是从那件长长的披风里挣扎出来了。从方才我蹦到椅子上就陷入了僵直状态的翡翠也终于回神,紧忙找出鞋子递给我。
我踩上柔软的绣花翘头鞋,快乐地在地上蹦了两蹦,心说果然金鞋银鞋不如自己的狗鞋。这才伸指头怼了怼秦遮的腰,声音软绵绵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呀?”
看在他方才保住了我——虽说不算沉鱼落雁,但怎么也得是如花似玉——的脸蛋的份上,我自认很是温柔小意,结果秦遮却是阴沉着一张俊脸。
他伸手把谢望切好不容易解开的褚红色披风拿起来,向来动人如三月潋滟桃花潭水的眼睛却是危险地一眯:
“若不是我把这披风落下了,恐怕还不能知道在姐姐心里,我原来就是个同安宁殿下差不了多少的稚童呢。”
所以……你到底是听到了多少啊。
我看着这家伙黑如焦炭的脸色,最后也没敢问出口。只好讪讪笑着咽了口唾沫,心道这下可真是离了个大谱完了个大蛋。
*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见到秦遮。
过继那日燕微曾同我说她们府上要办个花会。因为永昌侯夫人最近精神欠佳,这件事便交到了她手里,于是最近我们几人走动得便也更加频繁。
一溜小脑袋攒在一起出谋划策,就连年龄虚长我们一些、平时不多和女孩子亲近的谢望切也难得替我出了主意。七殿下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寻摸来了两盆品相极佳的兰草,还很谦虚地表示只是勉强拿得出手,不嫌弃的话可以凑合着替我们镇镇场子罢了。
我完全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好坏,只是瞧着这两盆兰花的叶片确实比其他的更加绿油油些,倒是花朵颜色不如旁的娇艳。干脆便打算提前带给燕微,想着让她自己掌眼照料。
结果那天我大大咧咧拎着它们抵达永昌侯府的时候,却似乎惊掉了一片郑家那些平日向来自恃清高,轻易不会同我一处玩耍的旁支小姐们的下巴。
“江姑娘!你可小心些,切莫伤到了!”
我正疑惑于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我是突然瞎了不成还能伤到自己?结果她们一个个都紧忙凑上来,殷勤地围住了我——手里的兰花。
我满脸懵逼,一时只觉得有十万只乌鸦嘎嘎嘎嘎从头顶翱翔而过。然而她们却还在叽叽喳喳:
“外头风凉,可不要吹伤了这花中君子才行。”
“古书记载,四时惟秋露最繁……若早置室中,则润浅而易槁矣。”
“如此说来还是不要进屋了,便在庭院寻处好位置安置下来才是。”
我站在游廊上,一边往嘴里扔糖豌豆,一边看着这群一贯恨不得餐风饮露的仙女交谈,忽然竟产生了一种“她们好像也没比我划拳喝酒时安静多少,原来大家都一样聒噪”的魔幻念头。
不过听仙女儿们的意思,这两盆兰花倒好像是什么很难见到的、叫做“素冠荷鼎”的品种。
虽然我观摩不出个一二三四五,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装大尾巴狼啊。于是当有人来向我打听兰花来处时便愈发面不改色心不跳,整个人淡定得宛如一匹能够把路线倒背如流的识途老马,又学着我哥的模样施施然摆手:
“这都不算什么,养得一般,凑合着附庸风雅而已。”
搞得燕微一边使劲憋笑,一边借着水袖遮掩在下头使劲拧我的手心。
我朝她眨眨眼,心说果然装逼是门很精深的学问,我功力尚浅,还得回去和我哥好好学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