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重新看来,本来亲厚到已有议亲打算的江秦两家突然不再往来显然是别有内情。
我想了想,觉得这或许也与那时谢望切并没能成功过继到我爹名下、陛下也就没能为他的心肝宝贝在夺嫡中寻得庇护,所以一早就打了为我同他儿子指婚的算盘也说不定。
毕竟就算我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女,嫁妆里还囊括着我爹麾下的八十万兵马,也没人敢和皇上他老人家抢人。
更何况秦叔叔和我爹一样,一等一的战功赫赫,也是一等一的忠君爱国。
如此想来,只怕当时我们江家才是陛下为谢望切准备的靠山与退路。然而第一次他因我阻挠没能过继,第二次指婚后我父亲又遭人算计,使已经被迫卷入夺嫡之争的七殿下平白失去了妻家的助力——最后作为替代,秦遮则代表秦家站在了谢望切的身后。
真不知道秦叔叔那么铁骨铮铮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了他们家这位少爷的。
我暗自摇头,又没忍住在心里把梅妻鹤子般的谢望切,和虽说日后要名动天下、但此刻却依旧实打实是位“混世魔王”的秦遮放在一块琢磨了一下——
果然啊,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争夺战面前没有什么绝对合不来这一说。
我重新抬起头,却发现这会估计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殊不知这才是彻底中计的小灯笼……不,顾飞白也转过头来,颇为认真地打量了我两眼。
我心想反正我的脸藏在暗处你也瞧不着,再加上本姑娘又没多长出几只手臂来,他愿意看就看呗。然而却不知怎么招了秦遮不痛快,这少爷不知道从哪捡了块石头脱手就飞上墙头:
“盯着别人未婚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
顾飞白一闪身子避开了,脸上的神色却很有些无奈,对秦遮道:“就算在议亲了,你也多为姑娘家的闺誉考虑些行不行。到时候江国公真恼了,你上赶着倒插门都没地方去。”
他说完又侧身对我一拱手:“今晚多有冒犯,江姑娘莫怪。秦遮这家伙虽然跳脱,但本性却是好的,也望姑娘切莫因此心有芥蒂。”
我微微俯身行了个礼,秦遮却是又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意思大约是“少废话,小爷累了,你好滚不送”。
顾飞白这个不受待见的“客人”就也没再多留。我目送着人影消失,这才摸索着坐到了凉亭另一侧,对着对面、晒月亮晒得正起劲的那家伙敲了敲石桌。
“多谢姑娘今晚仗义相助,咱们的账就此一笔勾销。只要姑娘忘了今晚曾经见过我,姑娘私会情郎的事自然也就烂在我肚子里了。”秦遮笑眯眯的,“想来你也不想被你家小姐发现今夜李代桃僵之事吧。”
你说这秦遮到底是聪明还是蠢呢,现在都还以为我真的是个半夜跑出来雪月风花的漂亮丫头。
我都要被他气笑了。
于是我对他露出一个八颗牙的专业笑容,表示“多谢公子高抬贵手小女子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然后认真聆听了秦少爷“有没有事?没吓到吧?可有头晕?顾飞白那样的我一个打十个”之类让人抓耳挠腮的废话一箩筐。
突然就领悟了孙悟空听紧箍咒的痛。
明明不说话的时候是个翩翩美少年的,怎么就这么话痨呢。
……幸好唐僧也是个万人垂涎的美男子啊。
好在紧箍咒总有念完的时候,美少年也总有口渴的时候。我估算着翡翠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于是正能屈能伸点头哈腰要走,没想到却又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衣袖——
“少爷,又怎么了?”
我无奈,秦遮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也难得有几分正色。
他微咳了一声:“之前以婚事为借口,多有轻佻唐突之举,实属无奈。待过几日飞白打消了他妹妹的心思,我也回了北境,自然会一五一十同他说明,至于江国公那边我亦会前去请罪。”
他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枚花纹繁复的玉佩来:“姑娘虽是国公府的婢女,但瞧穿着打扮怕也多有拮据之处。这是我家在京城铺子的印信,他日姑娘若真有难处,或可解燃眉之急。”
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意。
今日我为了乘凉舒坦,叫翡翠给我找了件样式简单的裙子,更是一点钗环都没戴。虽然这月白的缎料并不起眼,粗粗一看确实与婢子们身上的无甚差别,但实际上却是老爹花了大价钱从专做海外贸易的铺子里买来的,夏日里也不觉闷热,反而通体清爽。
我想了一想,觉得真要说起来,秦遮虽然屁话多屁事也多,拉我当挡箭牌时瞧着也有些故作轻佻,但确乎行为倒没真的失礼过。
因怕我摔倒,手臂都是虚扶着的,刚刚也只是扯住了我的衣袖。
我不免定睛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秦遮:听说姐姐觉得我是混世魔王?
江酌雪:怎么?
秦遮(沉思):魔王是不是该配个压寨夫人来着……妈!
作者(苦瓜脸):找王夫人去!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