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嘤一下子僵在原地,羞恼齐刷刷涌上心头,双颊涨红。
“……没有。”
谢西逾似乎没觉得她会搭理他,听见回应扬了下眉,“嗯?”
“我没看。”顾嘤小声辩解道。
谢西逾又是一嗤,漫不经心的样子,“哦。”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并不算空旷的教室里,气压好像顿时逼仄起来,少年外套上带着浓郁的烟味和血腥味,糅杂着氧气小分子包裹她的嗅觉。
谢西逾只盯她看了几分钟,便没有再看过去,话也没了下文。他单手抄兜,指尖捻着黑裤的线口,掸了几下,垂在身侧。
他站在一群男生们之间,身量高挑,挺拔如松,很像是上位者。
顾嘤低下头,视线恰好撞见他的裤腿。
黑色的裤脚处融了些血痕,深红藏在黑里。
很像是不久前刚打完架。
谢西逾已经有好些天没来上课,九中的传闻不着边际,流言蜚语漫天开花。特别是他和孟菁开房的传闻,更是沸沸扬扬。
顾嘤慌乱的抬了抬眸,眼底的慌张恰巧掉进他的眼眸中,换来一声嘲讽似的嗤。
“下次撞见这几个不长眼的货,绕开走,听到没?”他的语气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很凶,拖着尾音,也很浪荡,“好学生。”
顾嘤记得谢西逾和孟菁也是这么说话的。
挺无所谓的态度。
根本没什么能入他的眼,不管对方是谁、是什么身份。
没由来的顾嘤鼻尖酸了下,轻轻地应了声,“嗯。”
说“嗯”的时候不用张嘴,嗓音抵在喉咙间,轻快的发出一个音节,一点儿声响就是答应。
谢西逾“啊”了一声。
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捏了下。
他的指尖粗粝,烫的要命。
顾嘤下意识偏过头,就听他嗤了声,故意撩拨着语气,很坏。
“说声‘好’我听听。”
话音刚落,男生们顿时躁动的吹起口哨。
少年的小臂紧实漂亮,腕骨微凸,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手腕微微垂着隐在袖口,肌上一道淡茶色的疤。
一双黑澄澄的黑眸,微沉着盯着她,鸦羽般的眼睫上下扫荡,挠得她心头慌乱。
他身上捎来的风都是热的。
顾嘤低下头,掩盖住双颊的粉晕。
熊添望他们的起哄并不是全无由来,她这张脸确实又清纯又勾魂。美而刻意并不是真美,但无意识的遮掩,欲拒还迎,反倒令人心痒难耐。
谢西逾顿觉喉咙间一阵痒。
肩膀上重量微沉。
“好。”顾嘤闷声道。
听见小姑娘干净的嗓音,谢西逾难得扬了扬眉骨,喉结上下缓慢的滚动着。
操。
周围的男生们起哄声掀起天花板。
彻底炸锅了。
“卧槽!真他妈绝了,这么乖的校花谢哥都能搞定。”
“谢西逾是什么人,还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吗。”
“咱们谢爷可不温柔啊,是不是女生都吃这一套?”
“滚,摸着脸看看,你那张驴脸比得上谢哥吗。”
“笑话!谢哥看过的女人比咱走过的路都多,咱们都是理论课,只有谢哥上的是实地作业课啊!”
耳根子烧得通红,火辣辣的发麻,顾嘤才意识到谢西逾在逗她。她慌乱之中,她头也不回的抱着胸口那本《PASS高中英语3500词》跑出教室。
身后,男生们议论纷纷,高声谈笑。
熊添望:“今个儿谢哥可是给足面子了啊,教咱们怎么撩优等生,改天一起去试试?”
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妈的顾嘤肯定是个雏,看她那样儿就知道。”
“那肯定,被谢爷撩的耳朵都红了。”
谢西逾笑得吊儿郎当,“屁话放干净点啊。”
***
从小到大,顾嘤这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和拔尖的成绩,给她带来很多烦恼。
在江城念书的时候,班上有很多暗恋她的男生,但是顾嘤始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男生们知难而退,私下里给她取了个“小菩萨”的外号,只敢偷偷爱慕。
初中毕业,有班上的学习委员和她告白。
在一片起哄声中,顾嘤婉拒了他。
学习委员是班上人缘特别好的男生,和前后桌的女生们都玩得好。
拍年级毕业照那天,钢铁架好几层,顾嘤站在最上面中间靠左的位置,回到教室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桌上被人用鲜红色粉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
——不知好歹。
——女表。
——荡.妇。
顾嘤不敢反抗,因为没什么人站在她身边,她咬着下唇,低着头拿书包里的纸巾将粉笔一点一点擦干净。
数不清擦了多少次,桌面上滚落大滴大滴的眼泪。
江城近风靠海,中心城区还有一条江河贯通,四通八达。
当地的居民大多倚海而生,南方人性格委婉,大多都是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将不满和鄙弃尽数诉尽。
当然这也并不能代表大多数,可是这个班集体给顾嘤的感觉就是这样,她好像永远都是边缘人。
可是京宁不一样。
一切都是明面上的。
这里的县民带着一种北方黄沙漫天般的“躁动”,学生们下课交谈彼此都用方言,男生们更是肆无忌惮的浑,粗糙鄙劣的坏着。
街角错败混乱的巷子口,涂鸦墙上的涩情广告,bb机电动游戏,午夜飙车党,早就成了青春期的男生们放在明面上的话题。
混乱中立之地,陷地之城。
这里的人好像和她不是一个世界。
可是下课的时候,顾嘤还是会刻意经过高三15班的教室,夏至平分线拂过最长的白日,蝉声凄厉,书声琅琅。顾嘤偶时听说谢西逾坐在教室窗边的最后一个差生座位,单人单座,但他向来不按时上课。
她有时候路过窗前,会假装不经意的看一眼。
窗前座位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