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是漫无天际的暗恋,她见的最多的就是他的鞋子和背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呼吸炙热,嗓音低哑,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
她不知道谢西逾怎么想,他表现出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想要逗弄她。
可是现在,顾嘤有了许多想法,她想让自己静一静。
于是,她只是亲了一下他的脸,趁着他含笑的半晌推了下他的肩膀,“砰”地关上门。
语气同样决绝。
“谢西逾,你不要来找我了。”
***
自从去年在斐济有了交集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直到昨天在医院遇见谢西逾,在医院里碰见他这件事,顾嘤谁也不想告诉。
这周周末,顾嘤难得回了趟老家,去散散心,养养胃病。与其说“家”,不如说是父亲顾赟从新洲拍卖会典当的白鲸时代新居。
白鲸时代占据京都三环以外的一小片黄金区,被称作高新技术开发区中的“金三角”。这块的别墅近几年被炒得居高不下,能在这边买房的都是小有名气的上流人士。
回到白鲸时代的新居,父亲顾赟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见她回来也只是点头示意。
顾嘤和父亲的关系不咸不淡,她只是“嗯”了一声,便走进三楼的卧室里。
等家里的阿姨叫她出来吃饭的时,液晶电视里正在重播,谢西逾那段在斐济的退役采访。
明明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却常看常新。
记者:“比赛过程中,您最后10.9环惊天逆转,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闪烁的镜头下,透着他一截劲厉的下颌弧度,像跌宕的断崖。他穿着蓝白配色的队服,笔挺落拓,少年感丝毫未减,意气风发。
谢西逾开口,昏哑着嗓音笑了下,“肩上有信念,足下有信仰。我想的是我站在这里,就承担着一份责任,一我要以最饱满的精神态度来对待这次比赛。最后,送一句话给大家——”
“愿山河繁盛,我爱的人岁岁平安。”
顾赟感慨一声,“呵。那小子现在还挺有能耐啊,他当初要是这个态度,高考作文不会就十来分,当时查分的时候他爸爸可把他揍了一顿呢。”
胸口闷闷的,鼻腔里也发酸。顾嘤几乎落荒而逃狂奔上二楼,用力关上门。
回房翻箱倒柜一阵,顾嘤翻开高中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是铁皮的,带锁,里面的纸上很花哨。第一页上,工整的写着“顾嘤日记”这四个字。
“顾嘤日记”的内页,她用一种偏向幼圆专门练的高考体,也就是号称阅卷老师赏心悦目的“衡水体”,写下这些青涩、又稚嫩的告白。
顾嘤突然开始掉眼泪。
***
【妈妈,我好像有点毛病,我喜欢旧的东西,你偷偷扔掉了我的旧笔袋,我又悄悄去校门口的晨光文具店买了一模一样的。】
【女孩子啊,都是脆弱又敏感的生物,她们装作与喜欢的男生擦肩而过,看似不经意见,余光里却藏着满腔绵密的暗恋,小心翼翼的把他打量了个透。】
【下课后,我等了二十分钟,就为了听广播站点歌台的音乐,棱镜的《克林》:‘克林,人生是偶然,在自己的路上义无反顾的狂奔吧。’】
【前几日,他来过我的班级,听我英语演讲,经过我的课桌。】
【我一个人来到自习室写作业,我像歌里唱的那样在操场跑了几圈,然后又过敏了。第二天的百日誓师会,我在心里大喊:‘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谢西逾呀。’】
18岁那会儿,她总觉得时间既转瞬即逝,又度秒如年。
转瞬即逝是高考天数的临近,度秒如年是她如梅子般的青涩暗恋,多看他一眼,一眼万年。
在别人眼里,顾嘤是天之骄女。可是,人有情饮水饱。
在感情上,顾嘤一直觉得她游走于理智和情感之间,她辨别不出真假,也是个胆小鬼。只是将一腔爱意隐在安静的青春里,永远也不会往前迈出一步。
指尖滑过日记的最后一页。
停住。
顾嘤顿时被泪晃了神。
原来那年她十八岁。高傲的少女告白失败,整个青春终结,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赌气般写下——
“愿山河繁盛,我爱的人岁岁平安。”
顾嘤合上日记本,跑下楼。顾赟躺在沙发上打盹儿,她偷偷地将电视快进,脸红心跳地跳到那段采访。
电视上,去年那段采访的末尾。
谢西逾卸下所有的锋利和嚣张,很平静,用从来没有过的,近乎卑谦却虔诚的口吻说。
“如果你回头,就会发现。”
“我永远站在你身后,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