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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六章:天问

阿宙走到元天寰面前:“皇上,韦妃本该将孩子们都带到内宫去。但她受惊后迹类疯迷。公主年少,不忍推却。臣弟想过了,二哥世子年龄大,不适宜再训育。其他两个不记事,不如让臣弟收养入王府。臣弟命硬,婚姻坎坷,每每不成。此生未必能有子嗣,将来两孩儿长大,还能继承臣弟一份家业。请皇上成全。”

元天寰直直的注视他良久,笑意深深,眼里涌起长兄如父般的慈爱神色。他终于摇了摇头,我以为他是不准。他声调缓和:“五弟,你三周岁时朕把你领来亲自抚养,到去年你开府自立,其中有十二年吧。你知道你为何能成为今日的你?”

阿宙凤眼一闪,月下两耳青透如玉:“臣弟长大全靠皇上的恩慈。臣弟顽劣,而皇上宠任非众弟可比。”

元天寰摩挲他的额头,道:“这是你所记得的,还有你不记得的。朕杀廷宇,实在不得不杀。莫说朕忍了他多久,你忍了他多久?他能活到今年,是当年朕受着侮辱和欺负,一步步与奸臣,叔王们周旋出来的。朕那时如有一丁点流露愤怒,弟弟们早就同成了刀下之鬼。朕是傀儡,又是孩子,回到后宫,还要再受到奸臣之女的监视。朕受不了,也受了。唯一的去处就是椒房殿。母后不哭,隔墙有耳,她只能默默的用簪子刺一下朕,再刺她自己一下。一下一下的,让朕记住。朕有那样的痛,后来才能除尽奸党。五弟,母后唯独钟爱你。朕把你领养来的那日,你笑个不停,朕想:绝不让这孩子受委屈。

你打小为所欲为,长大了屡次据婚,朕都容了。朕放任你,你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阳光灿烂的少年阿宙。朕宠信你,你才能心勿旁羁,走马放歌,成为莲花池旁,才俊盼遇的太尉赵王。朕对你管束不紧,是不希望你过早经历朕少年时的噩梦,成为一个阴暗,残忍,嗜杀,人人畏惧的男人。不过,朕给了人的,朕要收回去,也是公平的,你懂吗?”

他每句都说得特别连贯,毫无停顿,似乎在他心里这话已经重复了千遍。我不禁掐紧了孩子的襁褓,孩子眼珠里只有纯净的星空,元天寰的眼睛却黑不见底。

他在叙述?暗示?警告?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所以然来,我怀里的孩子都变沉重,像是千斤的石佛。我真想叫阿宙来帮我,但我知道,绝不能再给阿宙添麻烦了。

成就一个人,往往牺牲一个人,我不愿相信元天寰是个会牺牲自己的男人。但如果阿宙没有他的庇护,那么在宫廷内出身的阿宙,不可能是我所初识意气风发的少年。

要承认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话,实在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我有勇气,但智慧还不够。

阿宙恍然如梦,晶莹眸子闪烁,风吹过庭,他猛跪下:“臣弟懂了。”

元天寰又摸了一下他的头:“跪安吧。你不要插手这个,去做更重要的事。朕自会处置。”

阿宙眼角的余光瞥向我,我避开了。他鼻尖上好像有颗冰珠子,侧面静止,好一会儿才叩头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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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再留心阿宙离去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元天寰淡然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抱着孩子朝鸿宁殿走,轻轻拍着婴儿,对他说:“三个孩子都在我这里。我想你必然不是想把他们都杀掉的吧……那反而对你不利。你赐给廷宇谥号,就没打算斩尽杀绝吧?阿宙说对了,最大的不好训育,可是小的两个,放到阿宙的府邸去也不妥。”

元天寰鼻腔里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周全。有何高见呢?”

“后宫太危险了,上次我还差点受害呢。孩子们在那里不安全。放在我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我要是你会将两个孩子寄放到寺庙中,让他们出家为僧。我知道北朝皇族向来有公主,王子,自小就佛心坚贞,以身奉佛。若他们将来脱离俗事,真可以悟道,则又是你的恩典了。”

元天寰在琉璃围屏边站住了,似笑非笑的说:“听起来,我们俩也该出家?公主,去年你不愿意嫁给我。若肯削发为尼,不也是个办法?”

我愣住了,我为何从未想过那种出路……?围屏在烛下迸发出彩虹般的光,照着他的脸,我突然又恨起他来,恨不可挡,原来他把我看透了。我心里气,嘴上也不示弱:“本公主死也不出家,我贪恋红尘,没有慧根,行了吗?我何尝愿意孩子们去寺庙……但还有更上策吗?”

我偷看了他一眼,他凝眸轻声道:“我小时曾来过桂宫几次……”还没有说完,他如风般疾走入寝殿,对深紫色的帷幕后喝道:“朕命你出来。”

我犹豫的跟着他,只见晋王世子抱着弟弟从帷幕后闪出来,他瞪大眼睛,其弟还是发抖,上下牙齿打战。元天寰打量他:“原来是虎头,你怎么还不去安歇?”

片刻阿若带着几名宫女赶到,跪成一排。我摆手:“都退下。你们不用看,不用听,不用想,也不许你们泄漏一个字。”

元天寰袖子一挥,好像天鹅游弋过水,不留痕迹的把我拨到身后,他独自步向世子,居高临下:“虎头,你袖子里是什么?”

我心一紧,也朝虎头望去,他将弟弟推在地上,满脸都是恨色,嘴唇哆嗦起来。

元天寰不慌不忙,口里徐徐道:“虎头,你交出来,朕恕你无罪。”他语气漫不经心,像大人在随便哄孩子。

虎头步步退后,攸的回身,苏秦背剑般将臂一挥。

元天寰大叫一声:“闪开!”他影子一滑。我仰天一倒,脊背重重摔在地毡上。我顾不得疼,用手一捞孩子,他倒在我胸前,还好无恙。

那瞬间,两团金属片旋转着从我上方飞过去。原来是袖箭,好险!

元天寰将虎头两只手臂捉牢,脸色铁青,虎头毕竟年幼,也发傻了。

元天寰道:“你要朕死可以。但方才若公主躲避不及,你伤害的就是她或者你弟弟。”

虎头不知从哪里来一股勇气,大喊道:“反正我们兄弟都是死!南蛮妖女既然是你的女人,就该死!”

元天寰不发一言,眸子转到我身上。我被虎头震慑。心里反复就一句疑惑:我怎么是他的女人?在一个孩子眼里,我也是他的女人?

元天寰提着他走到宫门口,咳嗽了几声,影子般的男人突然现身:“皇上?”

元天寰将虎头朝他摔过去。我闭上眼睛,喉头一阵血腥。过了好一会儿,元天寰的脚步声又起。我也喊人,让她们把我怀里的婴儿,还有小男孩都带下安置。我手脚冰凉,元天寰额头上也满布汗珠:“公主,给朕取水喝。”

我跟个木偶人一样听话,给他去取了我自己喝剩下的水,他一饮而尽。

他倒不担心我给他下毒?元天寰好像被闷热的夜晚惹得烦躁了,一把解开领扣,仰面坐在玉石榻上。我只顾目不转睛的看他。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恢复怡然,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怎么,后悔没有下毒?”

我居然笑了一笑,拿起把纨扇:“我不会那么蠢。你若死了,你的女人只怕也就该死了。”

“真可怜。”元天寰略带嘲讽。

“我有什么可怜?可怜的是你。”我淡然道。

“男人怎么可以承认自己可怜?你愿意怎么想都可以。你过来,坐在这里凉快些。朕知道你一定害怕跟我同坐。”他挑起眉尖,脸变化了,给我错觉好像是看到了十年后的阿宙。

我径直坐在他边上,背后一阵疼,我不禁皱眉,却不肯□□出声。

他凝视我:“朕改变主意了。不杀虎头,会将他秘密流放。两个小的便按你说法,入了禅院吧。”我本想冷笑一声,回答:“都是你元家人。”但我什么都没说,只不断摇着纨扇。我根本不热,不过摇扇子能让我安心。

元天寰将我的扇子收过去丢在地下,又从背后捧出他的宝贝黑鸽子,小心放到绘着花卉的扇面上。死鸟儿用爪子作践着扇面,咕咕叫着,兜来兜去。

元天寰在我耳边说:“公主,记得第一次遇到你在悬崖上问你的话吗。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不愿意瞧他的脸,只盯着他领口,他的皮肤异常白皙,真像阿宙啊……。我拉了一下衣襟。

我为什么总是想到阿宙?北朝有胡人混血,几乎每个皇族男子都肤色玉濯。

“我当时不知道。而今,我想做一个不被人主宰和欺凌的人。”我直视他。

他坐直,把自己的领口扣好了,眸子如古潭水,他说:“好。”

我顺手将自己怀里韦氏所给之图取出,交给了他:“这是方才韦妃所赠,我瞒着你太累了,也不想瞒。不过,你要答应让韦氏平安的活下去。”

他微微惊讶,好像不太认识我。但他一压眉,就什么波澜都看不到了。

我靠在玉床扶手边,也不看他:“元天寰,无论如何,我都被看成你的女人。所以我不再回头,我将一直等到我们的婚期,然后嫁给你。作为你的皇后,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仅此而已。”

他半晌沉默,我也懒得听他回答,心头涌起战场上投降者常有的感觉。虽然这样可耻,但何必再争呢?这时,他说话了:“朕忽略了你十五岁,只学会了当一个公主,却从没人教育你怎样当一个皇后。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慢慢学习去当一国之母。帝国虽然汉化,但胡风犹在。虽雄霸中原,但西面,北面都有潜在的敌人,朕非要征服彻底,才可无忧的取下南方。朕取南方之后,你父母将会被隆重的同葬,你也可以选南方最富庶的地方作为你的汤沐邑。至于怎样处置他们……可以随你。

朕至今无子,最近几年已看淡了,对后宫也疏忽的很。你将来生下皇子固然好,没有也不怪你。天假使帮你,你将作为最尊贵的女人,在朕生命结束前死去。天不帮你,你比我活得长,那你就自己帮助自己,努力在那天来之前,掌握一切你可掌握的东西,包括人心。朕会将你看作与我平等的妻子,不仅让你主内,也许你过问外事。我母亲文烈皇后为了女子之淑德,不妒嫉,不过问朝政。她在父皇生前为其他女人操心,在他崩后,不得不受制于叔王。朕不愿你也一样。

朕如果一直无子,以后总要立皇太弟,或者立宗室子继承大宗。不然万一朕死,祖宗基业可能因此混乱。朕三弟都在少年……。立宗室子,就要看你。而你也是少年……。

总之,天若不帮你,你自己又无能,朕驾崩之日,你便殉葬于地下吧。

你愿意吗?”

我无奈的望着月亮,夜半无人,正当是皇家男女殿中私语,他却问我是否愿意殉葬?

我没有犹豫太久,直面他说:“愿意。”我太累了,可是从没有轻松的路给我选。也许我和他,都是可怜的。他拉起我的双手,月色如水银,泄在他如画眉目,我也任由他拉着。

一个冰冷的吻,落在我的手心,我抽了手,但没有抽开。

他把韦氏的图放在那里,道:“这个朕并不想要,作为朕给你的开始吧。”

我握紧了图,那双手好像并不是我的。随着他离去,不仅我的手似乎不属于我,连月中我的影子都变陌生了。

夏天漫长而炎热,我一旦迈出第一步,便要向秋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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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之前发完这章。预祝各位大人圣诞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又去医院血检了,因为白血球少的问题。我这人是出名的当代蔡桓公,能不上医院就不会去。还要等结果,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事情。我现在最需要的只是睡眠。

后天我坐远途飞机出差去,约十来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早就跟读者们打过招呼了。

连载快2个月了。文下读者旧的去,新的来,如同自然界花开花落。我特别想对少数从一开始就跟文至今的同学致敬。你们的包容力,忍耐力,长情,不怕累,属于一流。官推榜,一般一周左右就会让读者麻木,作者也会从害怕变得适应。有无,皆是幻象,是空。

我想过了,出差期间,本应停文。但为了一小撮不嫌弃本文和作者的群众,我还是要努力坚持速度。反正初稿,以后也可以修改的嘛。因此出差期间,更新规律不变。若这段日子内,有时更新字数少,有时延后一天,也别怪我。我要办公事,还要办家人嘱托的私事,还要联络几个学长。三个任务下,我只能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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