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黄昏时分,南宫雪气色已经好转,只是人还未醒。
杨念晴守在床边,发呆。
两人离开别宅就没下过马车,他怎会无缘无故地中毒?到底是谁要杀他?那些杀手是什么势力?
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难道弄错了?
这个案子究竟涉及多少人?或许还有和自己一样无辜卷进来的吧。有句话真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看似平静、实际暗流汹涌的江湖中,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许多不能自主的事情?
暮色悄悄走进房间,蒙上一层薄薄的凄凉,床上人仍在昏睡中,两道剑眉微微皱着,仿佛有无限愁苦心事不能解开。
听到身后动静,杨念晴转头:“邱大哥。”
邱白露走到床边。
嗅着土黄色的衣衫所散发的独特香味,杨念晴又想到了“人淡如菊”这几个字。
他与何璧一样,都不是真正的“神”,“神”是无情的,他们却会永远陪在朋友身边。
杨念晴看看床上的南宫雪,又看看他。
这样两个人,无论相貌、身份还是气质都有着天壤之别。一个俊美,一个平凡;一个是尊贵的世家公子,一个是出尘的江湖神医;一个优雅如美玉,一个傲然若霜菊。但能够成为朋友,总会有那么一点相似,他们两个的交情不会比何璧与李游浅。
邱白露道:“这里有我,你可以走了。”
杨念晴看看南宫雪,迟疑:“还是等南宫大哥醒来再说吧。”
“守着他,心里却在想李游,”邱白露嗤笑,“他没事了,你出去,我要给他施针。”
杨念晴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她也的确担心李游,既然南宫雪这边已无大碍,她便点头答应,匆匆赶往客院。
李游的房间亮着灯,门也开着。
看着那处亮光,杨念晴心头阵阵发紧,开始隐隐作疼,她不由自主地停在阶前,迟迟未能迈步。
“风冷,你还打算在外面站多久?”李游的叹息声传来。
他早已发现了。杨念晴咬唇,走上阶。
灯光下,李游坐在桌旁,左手正提着酒壶倒酒,桌子恰好挡住了另一只受伤的手。
杨念晴快步走进去,抢过他手中的酒壶。
李游见状失笑:“姑娘,你过来就是要抢我的酒喝?”
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杨念晴一个字都说不出,看着他半晌,当真举起酒壶往嘴里灌,才喝一口就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种酒不适合你。”李游摇头,站起身。
杨念晴不肯放,还要继续喝。
“你这样喝,莫不是想要酒后乱……”李游本想逗她,发现玩笑不合适又停住,他轻易便夺回了酒壶,柔声道,“好了,我不喝。”
“不能喝酒,”杨念晴哑着嗓子,哽咽道,“会影响伤口。”
李游笑了笑,重新坐下来。
杨念晴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李游并不遮掩,放下酒壶,抬起右手让她看:“没那么严重,老邱总是那样,故意吓我的。”
手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细布,那样的白,杨念晴看得无比刺眼,眼睛又酸疼起来,她艰难地问:“疼吗?”
烛光映照俊脸,长睫微扬,李游含笑道:“当然不疼,我是男人,怕什么疼。”
杨念晴垂眸。
李游有些无奈:“这是你的手还是我的手?我都不疼,你这一副要哭的样子做什么?一点皮外伤而已。”
“我没哭!”杨念晴反驳,半晌又低声道,“万一邱大哥不是吓你的呢?”
“那也不要紧,”李游取过茶杯倒茶,戏谑地道,“一只手能救无知少女的命,很合算。”
杨念晴拿走他的茶杯。
李游哭笑不得,放下茶壶:“姑娘,你是故意来跟我作对的么?酒不让喝,茶也不让喝。”
杨念晴红着眼睛道:“我又没让你救,你这样只会让我生气!”
李游奇道:“不想让我救,杨姑娘竟然不怕死了?”
杨念晴别过脸:“我宁可死了。”
“可我不想看你死,”李游叹了口气,“换成南宫兄我一样会救,我受伤并不是为你,你不用放心上,别生气了。”
杨念晴怒视他:“你说这种话,我更生气!”
“我的手又不是真的废了,略有影响而已,”李游失笑,重新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我可不想成为惹你生气的李游,来,别发这么大火,喝茶。”说完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不是!你的暗器天下第一,你的手那么重要……”杨念晴推开茶,眼泪终于掉下来。
李游皱眉:“第一很重要吗?我不是第一高手,你就不喜欢了?”
杨念晴看他。
意识到不对,李游立即改口:“我是说,没有第一的名号,你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杨念晴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赶来救我们?”
李游收回视线:“我担心你们路上会有危险,谁知正巧赶上了。”
“这样啊,”杨念晴终于问出心底的问题,“你不怪我,为什么不理我?”
李游道:“不能说。”
杨念晴道:“那现在你为什么又理我了?”
李游沉默半晌,道:“也不能说。”
杨念晴真的不再追问,道:“是我让南宫大哥带我走的,你别生他的气。”
“决定了?”李游道。
心知他误会,杨念晴没有解释,垂眸看着桌面:“之前答应你的事,我可以当作没有说过吗?”
李游看着她半晌,道:“你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