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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接草莽,远山一色。
凌乱的马蹄声踏破静谧,山野中一先一后奔出两支骑兵来。
先头的几十余人着兽皮短袄,不时回顾,神情张皇,全无斗志,只顾一径催马狂奔。
在后紧追不舍的那一支却兵强马壮,人飒爽马健硕,队形不乱,井井有序。其中又数一黑甲小将最为英勇,喊杀声最盛,紧随为首之人,策马急奔。
一追一逐,一疲一满,距离渐渐拉近。
当先那人银甲黑袍,戴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明如秋水亮似流星的眼,觑着距离愈来愈近,于马上拈弓搭箭,默数三声,张满而放。
弓弦响处,落在最后的那人应声而落。
黑甲小将兴奋叫一声好。
银面将军只浅浅瞧他一眼,再取一箭在手,箭矢去处,例无虚发。
眨眼间便又有三四人堕马,然其余人众却也不管不顾,依旧加紧催马,亡命狂奔,倒又渐渐拉远距离。
银面将军却也不急,凝视着前面逃窜诸人,催马跟上。
诸人见后面追的不急,才缓一缓气,随即只听呐喊声起,前边忽然又杀出一支人马,大旗飘扬处,正是个“姜”字。
当先小将银袍黑甲,长刀在手,拦住去路,冷声喝道:“姜沅在此,贼人欲往何处?”
那众人见走投无路,面面相觑,片刻后忽然呜哇乱嚷起来,抡起刀枪,冲上前去。
两支人马顷刻间撞在一处,喊杀声登时震天。
另一支人马在后一路追来,遥见前边已交上了手,黑甲小将生怕功劳尽失,匆匆向银面将军交代一声,赶马愈急,很快也冲入战局。
那银面将军却缓缓策马而行,待众人将敌兵剿杀得差不多,才趋上前来。
黑甲小将正将割下的人头缚于马上,见银面将军来到,便抬头笑道:“少将军,这一队贼兵扰我村落,偏却藏头露尾,好不狡猾!今儿总算是诛杀干净,给城外百姓一个交代。”
银面将军嗯了一声,瞧着他马上系着的七八个人头,语气中带一丝赞赏之意,“不错。”
黑甲小将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银面将军只微微一笑。
那边厢,姜沅正驱马巡视,检看可还有活口,听见银面将军声音,便抬头看去,恰好瞧见地上一人竟执刀纵跃而起,直冲黑甲小将而去,立即高声道:“当心!”赶过去的同时,长刀已掷了过去。
剑光却快过呼声刀影,似疾风电闪,一瞬划破那人咽喉,在鲜血喷出之前已收归鞘中。而出剑之人平和如初,仿似从未动作,只淡淡瞧了瞧黑甲小将,“敌情未明,只顾战利,当罚。”
黑甲小将看了看地上瞠目而亡的大汉,立正行礼,“是。”
姜沅赶来拔起插入地上的长刀,向银面将军欠身行礼,“少将军。”
银面将军微微点头致意,扫视正清扫战场的众将士,略略提高声音,“今次多劳众位兄弟,大家都辛苦了,回城后即当同大家接风洗尘,美酒宴饮,都算我的。”
众人齐齐欢呼起来,黑甲小将的笑容更是灿然,大呼少将军英明。
银面将军却又看一眼黑甲小将,补充一句,“姜延除外。”
黑甲小将脸上的笑登时凝固,委屈地应了声是,将地上那大汉踹了一脚,小声骂了几句,才略解气地继续去清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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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扬鞭,归心如箭。
孤城落日残霞,在莽莽天际下添一股别样的壮丽。
城楼上守将瞧见醒目招摇的帅旗,不禁欢喜鼓舞,一个又一个地传下去:“少将军回城了!”
城门大开,守军列队逢迎。
城中街上百姓无不驻步而视,瞧着满载而归的一支轻骑,啧啧称叹。
谁又不知护国将军府的小将军姜涉年方十八,却已是敢轻骑追敌百里、斩得敌将人头的一把好手;人又生得貌若好女,上阵都使敌人惊羡,才不得不掩了形容彰显武风。
英雄出少年啊,看来收复幽州,定然指日可待。
这么一个温文尔雅文武双全的人物,又有哪个小娘子不打心眼里喜欢?
凉州民风向来彪悍,沿街的一溜儿酒肆早已被姑娘们包场,将那织就起无限心意的手帕荷包一个接一个地扔下去。更甚乎有特别胆大的要冲到路前来,一口一个“中意”,双颊绯红,眼波含情。
姜涉只露着一双温凉眼睛,好笑又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未予回应。
姜沅冷着一张清澈干净的脸,完全置之不理。
姜延倒是欢喜得很,拾得一个荷包,就欢欣地揣进怀里。
到将军府这条路原本不长,却因这一片心意,足足堵塞了半个时辰。只待大门合起,才终于将一切声息隔绝,三人翻身落马,自有仆役过来牵走处置。
姜延首先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总算回来了,一个月不见,小娘子们还是那么热情。”
姜涉声音中蕴着微微笑意,“我瞧阿延倒是乐在其中。”说着话顺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白皙文静的脸。
若谁单单瞧着这张脸,怕只会因为这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唯有曾出生入死的兄弟才会晓得这位少将军是如何的生杀无情。
姜沅接过姜涉手中的面具,神情始终淡淡,不言不语,就仿佛一个影子。
姜延吐了吐舌头,“少将军,今晚的洗尘宴,当真不要我去啊?”
姜涉瞧他一眼,眸光微微严厉起来,“你说呢?”
姜延立刻挺直脊背,“知道了,不去,在家反省。”
姜涉这才微微点头,收敛了眸光中的寒意,三人一路说着话,一路齐步向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