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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明磊难得靠谱一次,没过几日,竟真给他寻着了个机会,一见那代国太子带了几个侍卫微服出行,便赶紧去知会了他阿姐。
召明娴得了信,便换过男装,把行李牢牢绑在腰上,又顺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灰,才带剑扮作召明磊的亲随,施施然溜出宫去。
然则召明磊死活不肯放她一人独行,她觉得甚是累赘,但也一时奈何他不得,好不容易才想个由头,打发他去寻几个小偷扒手,摸去那太子腰上玉佩。等他转身,她早不在原地等着,只隐在一旁。
那些扒手早得了示意,刻意闹出些动静,那太子眼见失了物事,立刻叫侍卫快些追返,然街上四面八方却有数个人同时在跑,那几个侍卫虽是得令,一时却竟不知该去追哪个为好,被那太子恨恨一嚷,始才全都发力追去。
召明娴眼瞅着那太子落了单,方才不慌不忙地行过去,拍拍他肩膀,“兄台可是失了东西?”
那太子本正懊恼,一回头见是个陌生的黑脸后生,不觉怔了一怔,方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生得倒也眉目周正,只是看在她眼里,总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喜欢,“兄台怕是追错了人,我眼睁睁看着,那小贼是往那边去了。”她说着信手一指,那太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匆匆道了声谢,提步便要亲自去追。
召明娴连忙叫住他道:“兄台且慢,从方才到如今,已过了不少时候,恐怕难以追回来。”
那太子脸上不觉浮出一抹急色,“那可怎生是好!那玉佩……那玉佩对我十分重要!”
“兄台不是本地人罢?”召明娴心道得计,看来那玉佩确是个重要物件,果然是运气不错。此时见他点头,便又再接着道,“这样吧,我在这儿还有几分薄面,倒是可以带兄台去寻话事人,只是恐怕兄台须多折些银子,才能换得回来。”
“要得,要得,东西能拿回来便得。”那太子喜出望外,“多谢小兄弟了。”
召明娴微微笑了一下,便引他到近旁胡同,先说那去处不宜露财,要他换过件衣裳,才又带他往僻静处去。
那太子竟也分毫未起疑心,她每每回头,见他都是一副感激模样,心中几乎笑得打跌。
这就是娘亲说的才貌双全的好郎君么?她瞧着倒像个棒槌,真真是应着书里那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就这般将来还要继承大统?没得苦了代国百姓。
但这地界是越走越少见人,那太子想来终于也意识到不妥,“小兄弟,我瞧这边无甚人烟……”
“便是要无甚人烟啊。”她停下步子,转身瞧他尚还一脸茫然,不觉嗤笑一声,“代翰仁代公子,是你不是?”
“你怎知本殿……本公子身份?”
他刹那间退后一步,仿佛要放声大喊,可她哪能给他那个机会,一步上前便将剑架上他喉咙,“喊啊,瞧瞧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剑快。”
代翰仁盯着她手中的宝剑,连声音都开始打颤,“你……你既知本殿下身份,怎、怎敢如此……如此放肆,不、不要命了吗?”
召明娴不觉再嗤笑一声,学着他说道:“放、放、放放肆,我便、便是放肆又、又如何?”
代翰仁气得涨红了脸:“你、你……”
见他如此,召明娴不禁摇了摇头,心下也说不上算不算有几分失望,“真是思来想去,都料不到你是个草包。”
代翰仁听这话音不对,“你、你到底是哪一个?”
“我是哪一个,都不关你事噻。”召明娴懒得同他废话,只把剑锋微微一抬,“你只要……喂!搞么子?!”
她话还未说完,他啷个就晕过去咯?就这么点胆量,啷个敢来娶她?
召明娴四下里望望,只觉也无处寻些冷水将他泼醒,便抬腿将他踹了一下,又喊了数声,然而他仍旧是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她一时却也无计可施,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盯了他半天,才终于等到他悠悠醒转。
然他一睁眼却立刻就又闭上,她瞧得清清楚楚,不觉冷笑一声,“莫躺尸咯,我都瞧见了,我就问你一句话,问完便放你走,我晓得你在听,你若肯答,就吱个声。”
代翰仁眼皮跳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召明娴是个没甚耐心的人,见状便再冷笑一声,“怎地?敬酒不吃吃罚酒噻?”
才把剑往他脸上一凑,便见他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忽地打挺坐起,“我、我都讲,你问咯。”声音里竟已带了哭腔。
召明娴都懒得鄙夷他,“你是代国人嘛,做么子要到这里来咯?”
代翰仁道:“我、我是来提亲的……”
召明娴的心不觉一沉,“向谁提亲?”
代翰仁道:“便是……便是怀淑公主……”
“你们国里是没得人了嘛,啷个要娶她噻?你不知她脾气不好,又中意舞刀弄剑,人人都讲她是河东狮的嘛?”
召明娴冷冷地盯着他,手不觉微微一颤,他便也跟着她微微一抖,“小、小兄弟,你瞧、瞧着点剑……这、这都是长、长辈定下来的亲事,我、我也……”
“退了。”
“……啥子?”
“我说退亲。”召明娴咬牙切齿地微笑,“怎地,没听懂么?”
代翰仁连连摇头,“可、可这是长辈们定下来的……”
“是长辈们紧要,还是你的终身大事紧要?你总不想日日夜夜对住个河东狮罢?”召明娴但只冷笑,也不介意往自己面上抹黑,“还貌若无盐……”
“不、没得……”代翰仁给她一瞪,舌头又不觉打结,声音登时低了下去,“不像无盐……”
他声音虽低,可两人挨得近,她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觉气结,当即把剑往上一抬,“我只问你应不应承。”
代翰仁瑟瑟发抖,“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