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残雪融尽,风过处一片遥遥草色。**归心似箭,沿着祁连山边的戈壁滩,大步流星昼夜兼程。他已几个月没刮胡子,好些天没洗脸,穿着件羊皮袄,像个羊倌,沿途找老乡要点吃的,倒没遇上麻烦。他经永昌至凉州地带,碰上西路军特务营长,外号叫曹大头。他俩经土门、景泰,到了黄河渡口,坐羊皮筏子渡河,直奔打拉池。
打拉池是个小镇子,有些店铺。他俩找了个旅店住下。**用金戒指换了身棉袍穿上,像商人,又像教书先生。曹大头也换了套衣服,打扮成伙计模样。这里已不属马家军的统治地盘,归邓宝珊管,离陕甘根据地不远,**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晨风凉爽,他俩迈步攀登六盘山。六盘山为陇山山脉主峰,位于宁夏南部山区。据史书载,六盘山为古代的络盘道,又名络畔,而沿用至今的六盘一名,就是古代络盘、络畔的音转变而来。登上峰顶,远近山水尽收眼底,**顿觉视野开阔,清风震荡。
翻越六盘,走到平凉。国民党队伍正往西开,城里乱糟糟的,气氛有点紧张。**在书店里买了张地图,赶紧找个旅店住下,关起门来看地图。因怕敌人搜查,觉也没睡好。
离开平凉一路向东,路边有个农民摆摊子,卖小吃。他俩买了点吃的,边吃边和农民拉话儿。**问:
“你们北边的山上住的什么军呀?”
“是红军!”农民说。
**心中有了数,吃完东西,赶紧往北走,到了小屯,见到耿飙、刘志坚。悲喜交集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
翌日,**派人把**接到镇原援西军总部。他们谈了西路军和援西军的情况。**疲劳得要死,好像浑身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耗尽了,只想好好睡几天觉。
在镇原休息了两三天,**同任弼时、杨奇清一道去云阳。山丹丹花正在盛开,鲜红似火焰,美丽如落霞。汽车在马路上飞驰,把两旁的景物抛在了后面。突然,汽车翻到沟里,任弼时、杨奇清没事,只有**头部撞破。至云阳,见到**、左权。
此时,**任红军前敌总指挥,任弼时任政治委员,左权是参谋长。因国共谈判已初步达成协议,局势稍微缓和了些。**他们向**介绍了西安事变的经过情形,**也讲了些西路军艰难转战的情况。任弼时听后,让**写了个文字材料。徐将从西路军带回的十多个金戒指全部交给了**。
**牙病发作,疼痛难耐,便去西安拔牙,住在八路军西安办事处。
**、林伯渠、谢觉哉都在西安。草地一别,恍如昨日,**剃去了长胡须,神采奕奕,显得格外年轻。他们在百忙之中经常关心**饮食起居,问寒问暖。
几缕艳阳由窗口悄悄射进,使室内生辉。**向**汇报了西路军的情况,**很关心被俘和失散人员的命运。宽厚慈祥的**、林伯渠、谢觉哉想方设法营救被俘指战员,费了不少心血。
7月间,**和**一道回延安。他俩坐的是国民党的战斗机,每架飞机只能坐一个人。**的飞机先起飞,在前面;**那架后起飞,在后面。飞了一段时间,**的飞机就没影了。**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头晕得很。国民党驾驶员向他问话,他听不清楚,驾驶员便写了个条子:我们飞到了什么地方?这下可把**给问住了,因为他没到过陕北,哪里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呢?又飞了一阵,转到延河上空。**让驾驶员沿着河飞,顺川而上,发现了飞机场,降落下来,才知道是延安。下飞机后,发现**的飞机还没到,**对迎接的人说:这下可糟了!大家都很着急,怕出事。不多时,西安来了电报,说那架飞机迷了路,又转回西安。
**刚到延安,毛**就接见了他。毛**简单问了问西路军的情况,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能回来就好,有鸡就有蛋。这话使**很受感动。张闻天见到他则不同,责备了一番。他想,打了败仗嘛,批评、撤职、杀头都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
陈昌浩下落不明,**很担心,曾向毛**建议,再派人找一找。毛**也同意,但一直没找到。陈昌浩回到延安时,清算**路线的斗争,早已告一段落。
1937年8月间,国共达成协议,将在陕甘宁边区的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八路军下辖三个主力师。四方面军、援西军和陕北红军一部组编成一二九师,**任师长,张浩任政委,**任副师长。
**奉**命令即将奔赴抗战前线。此刻,他在山色青翠的宝塔山站立,扶着腰间短枪的手在颤抖。他抬头凝视宝塔,宝塔静静地耸立在蓝天下面,雄峻峭拔;他低头俯瞰延河,延河冲向群山外面,带着亮闪闪的阳光。他想着那些来不及捧饮延河水就在中途、在黄沙漫漫的旷野上永远倒下去的好战友、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