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一阵因果报应等后宅女人都喜欢听的话,王道婆才问:“今日姨奶奶把我叫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乌苏氏示意丫鬟们都出去,这才叹了一声,说:“是有一件为难的事,还得王婆婆你来教我。”
早在来之前,往婆婆就料定今日必有生意,所以十分淡定地说:“姨奶奶还请细说,我也好帮您参详参详。”
乌苏氏道:“我院子外头有条狗,平日里温顺得很,见了谁都摇尾乞怜,我可怜她,也给过她不少好骨头。可是最近我才发现,她只是表面上温顺,背地里却会吃人呢。”
“阿弥陀佛。”王道婆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心有戚戚地说,“像这样心里藏奸的狗,自然是不能留着再祸害人了。”
她的神情非常平缓,甚至还带着点慈悲,仿佛乌苏氏说的真的就是一条狗。她建议杀狗,也真的就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受害。
这可算是说到乌苏氏心坎里去了,一拍大腿,喜道:“正是呢!”
然后,她又露出了为难之色,期期艾艾地说:“只是王婆婆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是讲究慈悲宽和。即便是条狗,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打杀了。”
若不是她自己不好动手,哪里会去找王道婆,平白送出去一个把柄?
王道婆心领神会,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又念了一句佛,说:“姨奶奶慈悲,但这种恶狗,自有天来收。”
“阿弥陀佛!”乌苏氏也跟着念佛,许愿道,“若是上天能收了这恶犬,我情愿茹素三个月,添一盏十五斤的长明灯。”
于是,王道婆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姨奶奶有这份诚心,上天又怎么会不成全呢?”
说着,她在腰包里掏摸了好一阵,嘴里念念有词的,好半天才掏出了一张黄纸朱砂符,递给了乌苏氏,神神秘秘地说:“这是瘟神爷爷赐的符,姨奶奶只要把这符化了,放到那恶狗的茶饭里,保管就灵了。
“瘟神?”乌苏氏神情惊疑,有点不敢碰,“不是霉神的吗?”
“哎哟我的姨奶奶,可不敢这么说,瘟神爷爷听见了可是要怪罪的。”王道婆没想到她会这么口无遮拦,赶紧拦住了,再三保证道,“姨奶奶放心,头天喝了,第二天就起效,您还不信我吗?”
想到王道婆往日的信誉,乌苏氏将信将疑地把符纸接了过来,“等事情成了,我重谢你。”
“有姨奶奶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随后,王道婆又说了些给人做道场的事,这才告辞离去。乌苏氏仍就派了软轿,叫人好生把她送了回去。
等佟佳氏的人一走,王道婆脸上的笑容就变了,变得十分诡异又万分得意。
“哼,老娘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
再说乌苏氏拿了符之后,就烧成了灰烬,命碧儿在晚上提膳的时候,想法子混到图门氏的饭菜里去。
这符纸当真十分神奇,烧成灰烬之后,竟是呈半透明的颜色,若是混在色泽鲜亮的菜品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乌苏氏不由对王道婆更加信服了几分。
因着图门氏往日里一直蛰伏,她身边的下人倒是和各院的关系都不错。碧儿也就是借着这层关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符灰混进了图门氏叫的一盘焖羊肉里。
当天吃焖羊肉时,图门氏只觉得异常鲜美,为此还特意赏了做这道菜的厨子。
只是,等到后半夜,她就开始上吐下泻,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吃坏了肚子,就按着这个方向开的药。
只是这药吃了三五天,却依然不见效,反倒是她院子里的人,包括来探望她的儿子和儿媳妇也都闹起了肚子。
这个时候,图门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当即叫人隔着门给女儿传话,不让女儿再来探望。
与此同时,她也把自己可能得的不是腹泻的消息瞒得紧紧的,对外只说是这次病得严重,好的慢些。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曾节骨眼上被赫舍里氏抓住了把柄,下场就只有在庄子上病死这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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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九年的选秀终究是没有开始。
谁也没想到,才刚过了年,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呢,京城里就闹起了瘟疫。
凡是沾染了疫病的人,都会上吐下泻,慢慢地还会高烧不止,乱说胡话。前朝因着疫病闹得焦头烂额,康熙哪里还有心情选秀?
“瘟疫的源头查出来了吗?”
南书房里,康熙的脸色很不好。除了因为事情不顺利产生的不耐,还有因为连日操劳而产生的疲惫。
几位内大臣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抬头。
一群内大臣都在南书房学起了进了曹营的徐庶,一言不发。
康熙身上的气压更低了,他真想摔着杯子大喊一声,“朕要你们何用?”
但他毕竟是一个很能体会官员处境的皇帝,又自诩仁君,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邪火压了下去。
“限你们三日之内,找到有用的线索。若不然,朕也不摘你们的脑袋,你们就自己摘了顶戴花铃,统统回家吃自己去吧。”
几位内大臣都暗暗松了口气,一起下拜,“是,多谢万岁爷宽宥。”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把他们全赶出去了。
出了南书房之后,佟国纲就急匆匆地走了,惹得随后出来的索额图和明珠频频侧目。
李光地奇怪地问:“佟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陈廷敬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他这还是在南书房外。
再怎么说,佟国纲也是皇上的舅舅,他们不但是外臣,还是汉臣,许多事情都该三缄其口,才能明哲保身。
对于这一点,陈廷敬就十分佩服张英,人家是真沉得住气。相比之下,自己就缺了几分火候。
而李光地为人最是圆滑,也是个智勇双全的人,不但在三番之乱的时候立有大功,更是在为父守丧的时候招募乡勇,顺手平了蔡寅部打着反清复明的名头的起义。
他本该今七月才守丧期满,但康熙因爱其才,下旨夺情,调他入京,做了内阁学士。
这样一个圆滑又智慧的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么一句话。
明珠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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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佟国纲急匆匆地出了宫,也没回家,直奔佟国维府上。
从外面看不出来,但承恩公府的内部守卫却十分严密,仔细看看还会发现,下人们不但行色匆匆的,神色之间还带着隐隐可见的惶然。
佟国纲一路上绷着脸,眼神锐利地往前走。他说过之处,下人们都是默默行礼,没有一个敢出声,就怕触了这位的霉头。
要知道,这位可是连亲儿子都要请旨杀了的人,他们这些下人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路脚步如风,直接进了佟国维的书房,劈头盖脸就问:“那王道婆还没有抓住?”
佟国维胡子拉碴,脸色惨白,无力地摇头,“没有,早就跑了。”
“你……”佟国纲再也忍不住了,疾步上前,一手揪住佟国维的领子,另一只手握起了钵大的拳头,一拳就打在了佟国维的右眼上。
“耽于女色,内帷不修,我都说过你多少回了,妾室就就是玩意儿,随便宠宠就是了,绝对不能让她们有机会挑恤正妻的地位。你倒好,三个嫡子都没长大呢,就琢磨着要立世子了。你准备立谁?叶克书还是德克新?啊?”
佟国维就两个比较大一点的儿子,但很不幸的,不管是叶克书还是德克新,都已经身染重疾,起不来床了,书房里站着的就只有年仅十岁的三子隆科多。
见自己的父亲挨了打,隆科多下意识就扑了上去,抱住佟国纲的腰,“伯父,你别打阿玛!”
他虽然个子不低,但和佟国纲一比就不算什么了。佟国纲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腰上坠着隆科多,完全不耽误他打佟国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