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珠在春色锦被上打了个滚儿,又臊又怒,掏出怀里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斥道:“滚开!”
李昭笑道:“美人儿怎能说这等粗鲁的话?我的好朋友,沈家大公子没教过你?”
不提倒罢,一提晓珠更是怒火攻心:“住口!大公子他们才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李昭撩开袍子,好整以暇地坐在锦凳上,乜着眼睛冷笑道:
“小娘皮说错了,是我没有他们那样的朋友。他们胆大包天,犯了那样大的事儿,快下黄泉了,自然不是我朋友了。你乖乖地从了我,还有一条活路,否则,嘿嘿,”
他扯起嘴角,猥琐一笑,再没有半分清风朗月的书生意气。
“折磨男人的法子,吴朗多的是,可折磨女人,这南屏县万花楼算第一,我便是第二。”
晓珠只觉得恶心。
那晚在裴屹舟的房里,她是畏惧又委屈,今天她只觉得腌臜得难以入耳。她挺了挺腰,将刀尖儿朝着李昭,从床-上起来,慢慢移动脚步。
李昭以为她要摸到门那边去逃走,并不担心。摇着扇子,一副“你能奈何”的模样。
因大门早让他反锁了,这间屋子又是他为自己偷香窃玉特制的,没他手里的钥匙,既无人能从那个门出去,也无人能进来。
然晓珠距离门还有五六步时,猛的转身朝反方向的窗户边跑去。
始料未及,李昭大惊,站了起来,连从不离手的扇子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他也干过不少强取豪夺的事儿,虽有些如这姑娘一般,拿簪子欲要自戕的人,终究被他三言两语的威逼利诱地劝了下来。从未有人想要跳窗的,要知道,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摔个残废。
“站住!”李昭脸上露出些许急色,又换了温柔的语气,“你跟了我,定不亏了你,收你做通房,做妾!”
他以为,她一个小小厨娘,又没了依傍身,如此这般,已是天大的抬举了。
哪知,晓珠狠狠一口啐在他脸上:“我呸!我走自己的路,谁要你这腌臜瘟人的!”
说罢便纵身往窗户跳下。
方才与李昭说话时,她已仔细回想过,这楼上虽高,跳下去并不一定会摔死,只要方法得益,那挂酒旗的杆子能挡一下。
而且,她虽看起来娇娇弱弱,也很少上街见人,但每年都要与王大娘入山采鲜笋、蘑菇和各种野菜,攀爬或是缒落的经验不少。
果然,纵身下去时,晓珠被酒旗杆子挡了一挡,性命无忧。但到底有那样高,落地的时候,左腿先着地,似乎——摔断了。
先是木木的没有知觉,晓珠爬起来走了两步,一阵钻心的剧痛迅速袭来,她直抽气,冷汗也下来了。
二楼窗户上,探出李昭的头来,只听他阴恻恻笑道:“小娘皮还有点子骨气,老子就喜欢吃你这种辣的,腿都断了,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接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似有人要从客栈里追出来。
晓珠咬牙,忍住剧痛,拖着受伤的左腿,往前边小巷子挪去。
夜色迷蒙,四处空寂无人。本朝本无宵禁制度,但前些年南屏县吏治不好,天黑时无人敢出门,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习惯。
到现在,便是三儿,虽知道大白菜放在院子里没人来偷了,到了晚上,也还是更愿意待在屋子里。
晓珠心跳如擂,一手紧握匕首,一手扶墙,一步一步往前挪,只希望转出小巷子,到了大路上,能瞧见什么人。
可惜,谁也没有,身后倒是脚步杂沓,似是追兵将至。
前面是买酒的店铺,门口放了一口大缸。眼见着追兵将至,晓珠躲到了大缸后面。
黑夜岑寂,通衢大道上四下无人。李昭的打手们,也不知怎的,竟根本未往这边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晓珠眼见它们走了,正要松口气,腰间却被个什么东西顶住了。一只黑猫蹲在她的身旁,瞪着一双蓝绿的眸子盯着她,诡异得紧。
晓珠心头大悚,站起来欲要逃跑。方才还空空荡荡的大街正中,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的皂袍男人。
长街静寂,冷风幽幽吹过,身侧的黑猫对着月亮,拖着长音一声一声叫着。这场面,十分诡异。
但在晓珠眼中,他到底身着官府,大半夜的,只有县衙里的人,才敢出来走动。她略略生起些希望:“这位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