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衣离开不久,宋渊就醒了。
睁开眼睛时,盯着床帐,宋渊难得也有一瞬的迷茫,而后记忆如潮涌来。
如他所料想的那般,桃衣这个被训练出来的女子,果然不同寻常人,甚至美妙得让他失控地放纵,那滋味是难以言喻的销魂,让自诩龙精虎猛的他都感到有些疲惫。
看来人是不得不服老的,哪怕他是皇帝!
那一瞬间他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很快被理智压下去。
身边桃衣已经不在,倒是识趣。
真是可惜了这样有趣的尤物,却嫁给了他那个不解风情的长子。
想到宋冥,宋渊和悦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知道宋冥有一支专门刺探情报的队伍,这些年能顺利打下江山,这只队伍可谓功劳不小。
而一直以来都是光明磊落的形象,自然不好去搞这种见不得人的组织,宋冥此举,既担了恶名,又为他办了事,实在两全其美。只是他本以为,宋冥无欲无求,这支队伍虽不隶属于他,也是为他办事的。
可现在…
如果不是那份密报,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竟这么不了解宋冥,他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是皇帝,该掌天下事,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事实在让人很不满,尤其这个人是他长子,是在军中颇有威望的长子。
如果哪天他要造反……
宋渊阴沉着脸,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要宋冥的一举一动都躲不开他的眼睛。
还有那份密报,以宋冥的手段都还能被刺探到如此机密之事,可见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是谁,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王灵川?
不管是谁,设锦衣卫,东厂,已是迫在眉睫。
但若是以监察百官的名义,怕是会被御史台指着鼻子骂。
他想了会儿,这次黄河水患倒是个好的理由。——若是各州府之事能直达天听,黄河水患岂会拖到现在,又岂会死那么多无辜百姓。
宋渊坐了起来,正要唤人伺候,又突然想起自己是悄悄来凤仪宫的,而孙雪薇应该还在后殿。他自己下了床穿好衣裳离开,路过那个案桌上的小香炉,忽然停下脚步。
此时已经没了那股异香,毕竟桃衣已经不在。
但是,他盯着香炉紧紧皱着眉,觉得有些古怪,可说不上哪里怪。
他突然打开了香炉的盖子,这香还慢慢燃着,看起来并无不妥。
宋渊盯了许久,带走了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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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陵墓山脚,桃衣便让车夫先回去了,车夫略有迟疑,但想到有暗卫在,就利索地回去了。
——毕竟王妃祭拜前夫这事太紧要,还是先禀报给王爷吧。
恭帝陵前,和上次来没什么分别,一如既往的冷清荒凉,杂草遍地,生了些随风摇摆的小花,离墓碑越来越近。
桃衣心中一酸,齐光哥哥是末帝,没有子侄后代,唯一的胞姐也自身难保,便连个为他上坟的人都没有。
堂堂皇帝,身后事如此凄凉。
她忍不住质疑自己,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是不是就该像齐光哥哥为她安排的那样,逃出皇宫,等天下一定,就带着他准备好的户籍路引,离开这是非之地?
若那样,她还能常常来看他,和他说说话,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那样孤清。
桃衣蹲下去,一点点拔掉周围的杂草,还能圈成一个个花环,将那些小花儿点缀其中,戴了个在头上,其余的,便放在墓碑前。
“齐光哥哥,这样好看吗?”她看着他,轻轻问,一如从前,只是不会再有人回应她,“好看,小桃儿最好看。”
桃衣不禁潸然泪下。
天边只有一抹残红时,宋冥终于出现了,一身白衣仿佛染了血。
桃衣靠坐着墓碑,怔怔地望着面前面覆寒霜的宋冥,眼睫颤了颤,但仿佛眼泪已流尽。
宋冥森冷开口,“你要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本王可以代劳,送你下去跟他团聚。”
听听,听听!
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句安慰也没有,劈头盖脸地就是要杀了她!
桃衣直起身子,回望着他,在他脸上看不到半分对她的心疼,只有滔天怒意,哪怕此行是她故意为之,也难免心寒。
“宋冥,你没有心。”她努力地克制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宋冥怒极反笑,那一笑仿佛白骨森森的阴寒。
“本王的妻子和本王的父亲密会,又来前夫这儿怀念,本王若是有心,也只是被糟蹋而已。”
桃衣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眼里的凄迷叫人心碎。
“原来我在王爷眼里,竟是这样的人。”她站起来,满目悲绝,捂着心口上前,声声血泪泣诉,“王爷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定了我的罪。我那般费尽心思,既要保全自己,又不能暴露暗卫的存在,为的就是换来这么一句话吗?”
可她看到的,仍只是那个高贵冷峻的秦王,犹如无情的天神,没有丝毫动容,漠然俯视。
桃衣眼里的光,灭了,她自嘲地笑,“王爷既不怜我,又不信我,我会来这儿,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说罢,也不再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落寞转身,犹如星光坠落,山河也为之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