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衣已经意识到宋冥实则是个阴晴难料的性子,他既这般说,她若再哀求恐惹他不快,便不能去祭拜了。
即使内心悲愤,她却不得不从。
何其悲凉。
桃衣勾出一个惨淡的笑,“衣衣都听公子的。还请公子稍后,衣衣拿点东西就来。”
她心中惨然,她连这等侮辱人格的无理要求都应了,总不至于她取个包袱也不行吧?
虽然以宋冥的冷酷,他是极有可能不应的,她也只能堵了。
好在,他似乎心情不错,并不着急。
宋冥意外地看着她起身离开。
他原是等着看她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求他,居然就,一声不吭地同意了。
真遗憾啊。
桃衣很快又出来,还是穿着那件清透的纱裙,只手里多了个大大的包袱。
然后,就在宋冥眼皮子底下,迅速去取下宋冥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桃衣战战兢兢地想:他只说不必换衣裳,也没说不能再穿对不对?
宋冥默然。
她那样怯生生地望着他,双眸莹莹,清如琉璃,真真是叫人难以拒绝。
既如此,一件披风也罢,穿就穿吧,兴许去到魏帝灵前再扒会更有趣。
天已经黑了,夜里仍有些凉。
桃衣的身体紧紧裹在披风里,仍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她很庆幸自己方才的举动,否则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有宋冥带路,有他白玉阎王的恶名在,即使路上遇到人,那些人也早早垂头不敢多看,倒省了桃衣不少事。
宋渊的面子功夫做的还行,魏帝停灵之所在崇英殿配殿,位于魏帝日常所居宫殿之后,并不偏僻,殿外布置一应周全,亦有精兵把手。
然而进到殿内……
殿内正有两个宫人祭拜,听到动静惊慌失措地看过来,看到一身白袍的贵妃俱是一喜,可转眼又看到那传闻中杀人如麻的白玉阎王,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吱声。
宋冥自是懒得理会两个宫人的恐惧,饶有兴致地盯着放在木板上的男尸。
这被扒的干干净净的就是魏帝?
同为男子,他自是一眼就瞧出魏帝的不同,忽然就明了这女人费尽心思勾弓|他是为哪般。
不过他还是很想看看这前魏贵妃是什么表情。
他转头,便见桃衣茫然怔忪,泪珠滚滚而落。
那哀戚欲绝的模样可真是我见犹怜。
可她虽是悲恸,却无半分意外惊讶。
宋冥目光一沉,呵,小骗子,还骗他自己是处.子。
——也是,魏帝是天阉,着实不能破了她的身。
可她丝毫不惊讶魏帝的天阉,可见早已看过,说不定还做了不少卿卿我我的事。
呵!
宋冥唇边泛着冰冷的笑,食指蜷曲在衣衫上蹭了几下。
脏!真脏!
此处为灵堂,夜色寒凉,原就阴森森凉飕飕的,忽然又温度骤降,周遭一片森冷,更叫人瑟瑟发抖。
这两个宫人已经祭拜完,该可以离开,可看看凄凉无助的贵妃,那边还有个凶神恶煞的阎王爷,两人对视一眼,瑟缩着继续待在这儿。
虽然早已听说齐光哥哥死后遭遇了什么,可真的看到才知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是多么的苍白,根本不及齐光哥哥所遭受羞辱的万分之一。
堂堂皇帝,死后竟连一副薄棺也无!
尽管曾对未来彷徨恐惧,此刻桃衣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幸好,她回来了。
桃衣逼着自己迅速振作,可因着自己的穿着,眼泪也不敢擦。
她抱着包袱裹紧了披风两步上前,长跪在赵齐光身侧,窸窸窣窣地拿着包袱里的东西。
宋冥阴晴不定地盯着她,显而易见她待的时间不会短,他自然不能干站着,殿内自是有椅子,但,脏。
他冷眼暼过桃衣,她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死人,根本就把他忘了。
这女人不仅身残志坚,刀枪不入,还过河拆桥,用完就扔!
呵。
还好那俩宫人有点眼色,诚惶诚恐地抬了张椅子过来擦拭干净,宋冥才勉为其难地坐下,阴测测地继续盯着桃衣。
桃衣从包袱里出一把剪刀,从里边在披风上剪了个洞,伸出洁白如玉的手臂,自发髻上取下一只细长朴素的金簪,又不小心扯下几根长发。
不对,那不是发簪!
宋冥原本因自己的披风被剪而面如冷霜,忽然目光一凝,若有所思地盯着桃衣手里的金簪,确切地说,是金针。
桃衣就用这根金针和几丝长发,虽有些艰难,仍是快速简单地将披风缝好,至少不会轻易再叫披风敞开,露出她几乎不着寸缕的身体。
做完这些,桃衣将包袱放出来,取出水囊和棉帕,开始为赵齐光整理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