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芮扶着她的身子,本想替她拍拍后背,看到那片血迹时,偏生又无处可下手,不解地哭着道:“怎么就会这样了?明明走前都是好的,怎么回来你们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姜芜刚一稍稍直身,那股恶心的感受又冒了出来,到最后,几乎是难受得要将胃一并给吐出来了般。
秋芮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不免有些心疼地道:“公子他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这伤怕是要养好久呢,说不定后背都得留疤。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也不怕你就这么出事了。”
姜芜无力地捏住秋芮袖口,微微摇了摇头,半晌,忽又轻声道:“秋芮,其实我不怨公子。”
“还不怨?他都要把你打残了,你竟然还不怨!”秋芮闻言,气上胸口,一时没注意,语气就稍稍拔高了些。
姜芜释然般地笑了笑,握了握手心的羊脂玉,什么都未再说。
蓦地,外边传来一声极微的“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不慎被绊倒在地。
秋芮一个机灵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两眼警惕,她的胆子小,经不住吓,此刻一动也不敢动。
“许是有什么野猫吧。”姜芜淡淡垂了垂眸。
秋芮两肩重新塌下来,稍稍松了口气,瞧见碗里还剩一半儿的清粥,皱眉再劝道:“姜芜,你要不再少喝点?喝不下也得喝呀,不然明日还得更难受。”
姜芜摇了摇头,干裂的唇色发白,吐字更是气若游丝,“我真喝不下。”
秋芮只好作罢,因苏墨早就在白日时就说过,任何人都不得到柴房这处来,她怕待会儿会被旁人发现,不敢在此处多待,再与姜芜说了两三句后,便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推门离开了。
整间柴房重新变得昏暗,再无任何光亮和声响。
半夜里,屋子里倏地传来几声“叽叽叽”的声响,原本堆放得好好的木柴也发出一点窸窣的声响。
姜芜借着夜色,朝声响传来的地方看了去,隐隐见有两三只灰黑老鼠从木柴里钻了出来,一路寻着气味,跑到了方才清粥撒下的地方,就挨着她的脚边不远处。
姜芜没有力气再去动脚,就这么倾靠着身后的木柴,缓缓闭上眼。右手手心再也握不紧那块羊脂玉,无力散开,就仅一根红线底底缠绕在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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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将明。
破旧的柴房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声响,被人大力从外边一把推开。
来人正是连枝,在三四月前,她还是平阳侯府里的一个管事丫鬟,虽比不得李管事,但至少还是有一小点权利,可以去管其他的丫鬟。
但经那一夜的野蛇事情,她得夫人楚氏的恩,可回家修养。这一修养,生生养了两月多,她想要再来侯府,李管事却不许了,还是她求了好久,才让李管事重新让她进来,只不过这一回的身份,却是和其他的那一些丫鬟们一样,并不高人一等什么的,甚至因她之前的蛮横,现在反倒常被别的丫鬟们欺负。
就比如此时,李管事再怎做了几十年的管事,知主子是在气头上,虽关了姜芜,可却没说要她的命,也就是说姜芜在柴房里几日,他们这些人就得保证她这几日不能死,该看的得看,该送饭的得送饭。
连枝重重将碗搁在地上,居高临下道:“吃吧。”
她不似李管事那般会做事,只当现在姜芜既被公子关着,那公子一定是及其厌极了她,不然整整一日,为什么不闻不问的。
且连枝可还记得她被咬伤的那一日,白日里她可是狠狠治了姜芜的,她想,虽那时姜芜面上不做任何表态,装得跟只兔子似的,说不定心底早就恨死了她,那条蛇说不定也是姜芜搞来的。
连枝说罢,见姜芜还紧闭眼躺在地上的,没好气道:“我叫你起来,没听见?”
她才不想在这阴冷的屋子里与晦气的人多待,只想快一点解决完自己的事情。
姜芜被震醒,抬了抬眼皮,小腹不知怎的,从昨日就一抽一抽地疼,今日疼得更甚。
小腹里像是什么热流缓缓流出,身子更是从脚底开始阵阵发虚,姜芜蜷缩着捂住小腹,眼前景一点点变得模糊,就站在她身前的连枝都快看不清。
连枝愣了有了半瞬,随即又觉得姜芜是搁这儿跟她装呢,她蹲下身,将碗往姜芜的面前推了推,阴阳怪气道:“公子可没在这儿,你装也没用,别把那套狐狸精的架势摆出来,我看了都恶心。快点给我吃,吃完我好回去。”
连枝见姜芜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左右瞧了瞧没人后,试着在姜芜的身上踢了一下,又一把揪了她头发,准备再给她一点教训,忽地,自己脚踝处却是一冰,像是握上来一只死人的手,冰冷又沁骨。
连枝猛地低头看,握着她脚踝的那只手煞白纤细,手背上一抹又一抹血迹,渗人得很,那只手不正是姜芜的,还能是谁的。
“啊!”连枝吓得跌坐在地上,两手并用地往后趴着,嘴里喊,“你抓我干什么呀!给我松了,给我松了!”
姜芜疼得在晕死的边缘里,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手,无意识地想要抓住身边的任何最后一根稻草,嘴里无声喃喃二字。
连枝被吓傻,指甲掐着姜芜的手,将她弄开后,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惊魂未定。
半晌,躺在地面的那人像是没有了任何的动静,甚至胸口处都像是平平的,再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