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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歼九试制厂都放到成都了,你还犟什么?!”宋良骥很敏感,摆出了依据。

“上次还说放到南昌呢!瞎猜。”尹老拐认为他是捕风捉影。

“你想想,全国就这么一个歼击机研究所,如果让老毛子炸了,就是一锅端。”宋良骥的理由,这回更充分。

谢平信了,尹老拐还将信将疑:“那么说我们所真的要内迁?”

“全部迁也不可能,歼八正处于试飞阶段,怎么能走?”宋良骥又否定了自己的一半。

“迁是你说的,不迁也是你说的,到底要咋样?”尹老拐不满,朝着他嚷起来。

“一根筋,就不能一分为二。”宋良骥笑话尹老拐。

“那我们的项目不能报,经费下来了,孟良柱还能让我们带走?!”谢平拿准了主意。

外御侵略的时候往往先安内,601所对宋良骥的管理,更加严厉了,不准外出,不准串门,更谈不上到风洞去吹风了。宋良骥除了上班,就是回家。这倒好,给了宋良骥继续研究完善的时间。

歼九大队内迁成都的消息,不胫而走。

正如宋良骥所料,空军司令部命令,歼九大队内迁成都,成为沈阳601所的成都分所。

所革委会的新任班子,在所部大楼的大会议室,召开起了办公会,各大队的大队长参加,讨论内迁人员的名单。

歼九大队内迁,这本是命令,有什么好研究的;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复杂,有部分家庭两口子分属不同的大队,本着组织照顾的原则,作一点调整,有利于工作,更有利于这些家庭,这是一项善举!

“王总,你们到了四川后,可别忘了我们,贵重的东西就算了,捎点土特产来就行。”五大队大队长一进会议室,就与王百寿开起了玩笑。

“没问题!不过,我们这次去,两手空空,你怎么的也要表示表示,给我们垫垫底儿。”王百寿笑着回敬他一句。

“这下麻烦了,东西没有收到,倒要先送出去,我这不是赔本买卖吗?”五大队大队长笑开了。

“你看着办吧!”王百寿笑得更爽朗。

“老谷,我们开始吧,还有那么多物资、设备要清点包装,不抓紧点,来不及了。”**彭正来催促谷诵芬早点开始。

“好,我们开会。”谷诵芬坐直了身子。

会议在愉快的气氛中开始。

谷诵芬先念了一下内迁人员的名单,然后对与会的人员说:“大家看看要作哪些调整?”

直升机大队大队长提出,将冯祥西从四大队调整到六大队,因为她爱人在直升机大队,如果把他爱人调进四大队,专业不对口,用不上。大冯这个人气动上有一套,也不像谢平、尹老拐与宋良骥搅得那么深,照顾夫妻关系嘛,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但在六大队大队长提出调整秦晓月的时候,会场上突起风波。

六大队大队长说:“秦晓月同志的爱人在四大队,把她调到四大队去,一块内迁,省得牛郎织女。”

“我看可以。”秦晓月是个能干的主,多个人,多份力量,王百寿马上表态同意。

这样的善举,只要没有人反对,一般就通过了。不料孟良柱提出了不同看法。他毫无表情的说:“把她爱人留下来不就行啦,还要调什么?!”

这也是善举,大家倒也没觉得什么,还以为孟良柱珍惜人才。

“我们四大队总共就是这么点人,结构方面能干的只有张倩一个,咱们所人才济济,就放到我们这边吧。”王百寿给出了理由。

“那怎么行?一切以歼八为重。”孟良柱不同意。

同志们啊,请当心!往往整人的人,都是披着冠冕堂皇的外衣。

孟良柱就是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看重一两个普通设计员,他的真正目的,是要等这阵风过后,好好整一下秦晓月;放她到四川,就鞭长莫及了。

秦晓月真是冤枉,她根本就没有把孟良柱的丑事,对孙枢聪提起过。但在官场上,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也是过错。

“你不是要人吗?那好,我把周小舟与秦晓月换。”王百寿一方面考虑到四大队目前有两个气动组长,一是周小舟,另一个是宋良骥,虽说周小舟主持工作,宋良骥“监控使用”,但论能力,那是不可同日而语;另一方面,周小舟是刺儿头,他伙同孟良柱,整了多少人,他要去之而后快。

这一招,一下触动了孟良柱的神经,周小舟知道自己偷看宋良骥笔记的丑事,留下来就是后患,这怎么行?

他抬起阴恻恻的脸,看着王百寿,说:“刚才你还嫌人少,怎么一下大方起来了?”

“你不是说以歼八为重吗?”王百寿立即回敬他,反正分开了,你还能张扬到成都去?

“怕不是吧?”孟良柱受了处分,还不收敛,阴着脸,给王百寿就是一刀:“周小舟整了你,你这是打击报复。”

这就是原则问题了,谁反对那场运动,谁就是与革命对着干。会议室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马上就分开,谁怕谁?王百寿一下愤怒起来:“你整了那么多人,还嫌不够吗?”

“你说,哪个整错啦?”孟良柱毫不示弱。

“历史会作出结论!”王百寿终于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孟良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立即引起了谷诵芬的反感,他也是挨整的一员。他用笔敲敲桌子,立即作出了决定:“把秦晓月调到四大队,其他不动。”

在人事安排上,又有谁会为他人着想,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谷诵芬反感周小舟,自然要把他扔出去。

这正合孟良柱的心意,剪除心腹大患周小舟,比留下秦晓月更重要。他马上表态:“我同意所长的意见。”

可怜周小舟,跟着孟良柱,鞍前马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他父亲第一批恢复工作,他向其父作了解释,父子情深,何况当时的大环境!于是父子和好如初。他父母在A市,老婆在A市。有他父亲这颗大树,在A市什么事都好办;去了成都,老婆怎么调动?就是他父亲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银河相隔,天各一方。

孟良柱心狠手辣,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凡是能在所里的范围内调整的,都已作了调整,会议本该结束,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孟良柱举起了屠刀,捅向宋良骥:“把宋良骥给我留下!”

与会的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心,宋良骥已经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他还要用铁链把他锁到身边,慢慢的蹂躏;这还不够,居然还要在他们的伤口上撒把盐,制造他们两地分居新的痛苦。

这小子够毒!

其实,他的用心,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坏。前两项虽然毒,但还是表面的,他考虑的更深。宋良骥在业务上比他高出一头,如果让他南去成都,为歼九提出新的气动布局,势必成为他日后一个强劲的对手,造成南北竞争的格局。决不能放虎归山,必须用只笼子,把他困在北大营。

王百寿敏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恶毒用心,他愤怒了。当初他对孟良柱泯灭良心,将宋良骥打入地狱,就十分痛恨;到现在,这个逆徒,居然还不住手!他大声斥责起来:“你是何居心?你的良心让狗吃啦!”

“我是以工作为重,歼八的气动布局是他提出来的,试飞时遇到问题,自然由他来解决。”孟良柱振振有词。

“你修改了布局,功劳怎么不归他?现在想起他来了。”王百寿厉声责问:“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血口喷人!”孟良柱恼羞成怒。

“够啦!”**彭正来是军人,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断然下令:“散会!”

“宋良骥怎么办?”人事处长苏童霖,也是南迁的对象,他要对南迁人员负责。

“怎么拌(办)?凉拌!”**愤怒地离开了会议室,头都没有回。

命令宣布以后,周小舟愤怒的找到孟良柱,责问他,为什么别人都调整了,我为什么不能?

孟良柱对他解释说:“我本不该讲出来,就算为你犯一回自由主义吧。这是谷诵芬所长定的,他还记恨着我们这帮造他反的人。”

周小舟找到谷诵芬,谷诵芬也不隐瞒,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是我定的,怎么样?难道还要留下你,继续祸害人。”

这时的宋良骥,还不知情,悄悄地做起了准备,购买了做箱子的木材,收拾了行李。但名单一宣布,一下傻了眼,去成都的名单上有张倩,竟然没有他,气得他差点吐血。

张倩当场就气哭了,回到家,晚饭都没有吃,痛哭不已。

谢平一家也急了,急急忙忙装好箱,全家就去找宋良骥,要与他商量商量,怎么办?

宋家的气氛凄凄惨惨。

宋良骥坐在小凳上抽闷烟,张倩躺在床上哭泣。宋良骥对她说:“不管怎样,你不能再哭了,医生不是说了嘛,你的眼睛再犯起来,是不可逆转的。”

“老天存心不让我们活了。”

两口子正愁得没法,谢平一家来了,宋良骥连忙起身相迎,让谢平的母亲坐下。

凳子不够,李月英坐到床边,安慰张倩。

宋良骥给谢母递上烟,端来剩下唯一的一张凳子,让谢平坐。

谢平心急,接过烟,站着就对宋良骥说:“你们两地分居可不行!张倩的眼睛一旦犯起毛病来,住院还好办,日常谁照顾?”

“要不再去求求大队长?”张倩对宋良骥说。

“宣都宣布了,求他还有什么用。”宋良骥回答说。

“要不你去给孟良柱认个错?”李月英没有主意了。

宋良骥摇了摇头,一咬牙,对李月英说:“给他认错,门儿都没有。明天我跟着大队走!”

“这能行吗?”张倩擦了擦泪,担心的问。

“怕什么,他们要拦你,我们母子俩跟他们拼命!”谢平的母亲把半截烟头狠狠地碾在地上。

“算我一个!”就在这时,尹老拐跨进了门。

“我和张倩是歼九大队的人,跟着歼九大队走,天经地义。”宋良骥定下了决心。

“就这么办,怕他个鸟!”尹老拐也气得犯了浑。

“对!”谢平对宋良骥说:“我回家拿工具,我们现在就来订木箱。”

包装材料宋良骥早就暗暗备下了,他和谢平、尹老拐订箱子,张倩和李月英收拾衣物,谢平的母亲怕他们碰到小欣雅,牵着她回自己家去了。

一直忙到后半夜,收拾停当。

第二天,宋良骥随队出发。

令人惊奇的是,既没有人同意,也没有人反对。

因为是专列,不要票,前面的车厢坐人,后面的闷罐子装行李和各种实验设备。

列车一声笛响,冒着白烟,缓缓驶出车站。

宋良骥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静静地凝望着远方。

天很蓝,云很白,树叶已经绽放;鸟儿掠过树梢,飞向远方。

从云南来到东北,已经整整二十年了,这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热血,有他的汗水;这里,他收获了知识,收获了荣誉,收获了爱情;当然也有失落,也有冤屈,也有苦难。再见了,这片令他高兴的黑土地;再见了,看着这片令他伤心的黑土地。

火车呼啸着向南疾驰。

张倩一夜未眠,带着憧憬,靠在宋良骥的肩头,进入了梦乡。

车到北京,停车休整。王百寿逐个车厢看望大家。当他看到宋良骥和张倩的时候,高兴的说:“在这儿看到你们,真高兴。”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宋良骥埋怨说。

“人家的心已经黑了,我与他吵都没有用。”王百寿到现在气还未消。

宋良骥为了庆祝能够顺利摆脱孟良柱,继续研究歼九,特地下车,买来三只烧鸡。尹老拐一家坐的远,宋良骥送去一只;谢平一家坐在对面,两家人合为一处,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中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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