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六航空研究院一道紧急命令,让熊志丹初步改变了对宋良骥的看法。
当时我国研究的“大炸弹”,已经有了眉目,正处于试爆的前夕。美军国防情报局觉察到了蛛丝马迹,便让台湾国民党空军紧急成立了“黑猫”中队,将国民党空军飞行员接到美国受训,又用巨型运输机将U2高空侦察机和几十名专家,运抵台湾桃园机场,对我国西北地区,进行了疯狂的侦察。我国虽然引进了五套萨姆2地空导弹,也于62年9月在江西南昌打下一架。但导弹数量少,只有一个营。一个营也要打,我军的军魂就是敢于亮剑。年轻的地空导弹兵,运用东方人的智慧,全国打游击。但要地防空就成了新的严峻问题,“大炸弹”已决定在罗布泊试验,试验场方圆五六百里,部署个把营,能管什么用?!于是,空军紧急调动装备了原装进口的米格21战斗机的航空兵师参战,保卫罗布泊。可是,几次战斗起飞,都是铩羽而归。U2实用升限两万一千米,米格21只有一万八,U2竟从他们头顶上大摇大摆的进入罗布泊,让空军的指战员气得直跺脚。空军要求第六航空研究院,迅速派出专家组,前往西北,战地研究解决米格21在高空极限条件下,仰射红外空空导弹的问题。
六院命令601所迅速成立专家组,点名熊志丹带队,乘坐空军的专机,火速赶赴西北。熊志丹接到命令后,立即找来兵器安装研究室的主任询问,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兵器安装研究室只对导弹的性能、安装的要求作过系统的研究,对导弹的使用一无所知。命令要求他们下午五点,就要赶到北陵机场,而所里竟没有一个懂行的!国家养我们,就是要在关键时刻能够冲得上;现在怎么冲?熊志丹心急火燎,在办公室里来回走。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宋良骥的那个组。但这个组才成立没几天,又不伦不类。他本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情况实在严峻,问一问总比不问强。他打电话找王百寿,问宋良骥成立的那个鸟组,有没有人懂?王百寿接完电话,也顾不上询问宋良骥,带着他就望熊老总的办公室跑。路上宋良骥问他什么任务,王百寿只说了一句,紧急作战任务。宋良骥在作战部队呆过,一听就感到了事情的严肃性。
他们刚进门,熊志丹劈头就问:“宋良骥。”
“到。”宋良骥胸脯一挺,大声答道。
“你懂空空导弹的战斗使用吗?”熊志丹站起来,非常严肃。
“懂!”宋良骥没有谦虚。
“是在高空极限条件下的仰射问题。”熊志丹点出了前人从未研究过的高难命题。
“研究过!”宋良骥的胸脯挺得老高。
“好好好。”熊志丹顿时宽下心来。“给你两小时,你赶紧回去挑选两个人,带上资料,四点整,在所部大楼前上车,赶赴北陵机场。”
“保证完成任务!”宋良骥向熊志丹致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准备回去。
“等等。”熊志丹召回了已经转身的宋良骥。“此次任务的保密等级,是绝密。”
“明白!”
宋良骥回到组里,把谢平、大冯叫到一边,简单交代了一下任务,就开始收拾资料。他们三人站在资料柜前,反复商量,带哪些,不带那些;商量了一个小时,才决定下来。凡事只要筹划好,实施起来就很快。他们三人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从资料柜里挑选完毕,装入皮箱。
正当宋文骢准备关上皮箱时,谢平连忙对他说:“别忙,我再加点制图工具,还有我的算盘。”
大冯蹲在皮箱边,对谢平说:“满啦,哪还有地方?”
宋良骥想了想,对大冯说:“他的算盘,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再满也要带上。”
大冯无可奈何地说:“只配发了一个皮箱,哪里还有?”
宋良骥当即回答说:“这还不好办,带着,装到我的旅行袋里。”
资料准备就绪,他们几乎是一溜小跑,回到各自的宿舍,准备衣物。
宋良骥和谢平回到宿舍,便七手八脚地收拾衣物。谢平还在一件一件的叠衣服,宋良骥已经将衣物塞进了帆布旅行袋。他的衣物很少,加上谢平的制图工具和算盘,旅行袋都没有装满。
他将帆布包往书桌上一搁,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谢平知道他去找张倩,生怕他泄密,连忙放下手上的衣服,问道。
“我去告诉一下张倩。”宋良骥说着话,脚下却没有停。
谢平追到门口,对他说:“注意保密!”
“知道了。”宋良骥已经走出老远。
宋良骥来到结构室,扶着门框看了看,办公室里只有孙枢聪一个人,正在埋头记笔记。这个侦察兵出身的小子,一眼就发现了孙枢聪的特点,她竟是一个“左撇子”。他一寻思,现在“左撇子”的人多了,实属正常。由于昭陵发生的那件事,他不愿与她相见,拔腿就走。他来到张倩和孙枢聪的宿舍,房门紧锁着,敲了敲门,也无人答应。还有半个小时,就四点了,宋良骥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靠在宿舍门上,将这页纸,裁成手指大小的纸条,写了一句话。写完,刚要从门缝里塞进去,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我跟孙枢聪有过节,要是孙枢聪先进来,不交给她怎么办?还是放到办公室她的办公桌里,最稳当。主意已决,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孙枢聪在又怎么样?我还怕她不成?!
他又来到了张倩和孙枢聪所在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孙枢聪坐在那里,转过头,不客气的问他:“你乱窜什么?”
“张倩呢?”宋良骥直接相问。
“她到112厂去了。”孙枢聪没好气。
“她坐哪张桌子?”人不求人一般高,人若求人矮一等。宋良骥走进来,舔着脸,笑着问她。
“唉——你怎么管起我们组里的事来?”孙枢聪不想搭理。
“我找张倩,从根本上是对你有利的。”宋良骥实在没有时间与她磨,加上又没有外人,便来了个一针见血。
你别说,这话还真起到了作用,孙枢聪指了指那边头上的一张桌子,冷冷地说:“那张。”
“你们室的办公桌比我们室的好。”宋良骥来到张倩的办公桌前,没话找话说。
“请不要影响我们办公。”孙枢聪对宋良骥下了逐客令。
“人家不欢迎,走了。”宋良骥装着无事闲转的样子,慢慢走出了办公室。出了门,就一溜小跑起来。
下午四点五十分,一辆北京吉普,驶上了北陵机场的停机坪,“嘎”地一声,停在了已经发动了的一架安24运输机旁,宋良骥首先跳下车,拎着他的帆布旅行包,向机舱门走去,飞机虽然是慢车,但螺旋桨吹来的气流,还是吹歪了他的单军帽。他将军帽戴正,放下旅行袋,向站在机舱门旁的一位军人致军礼,待那位军人还礼之后,掏出介绍信,递给他。介绍信被气流吹得打折,但那位军人还是仔细地看了一遍。熊志丹走过来了;谢平拎着皮箱和旅行袋,紧跟其后;大冯拎着熊志丹和他自己的行李,走在最后边。那位军人向熊志丹敬礼。熊志丹向他摆了一下手,便登上了简易舷梯。
安24运输机的机舱内,沿舱边的两侧,各安了一排战斗员的折叠座椅;于驾驶舱相隔的壁板下,安了两张指挥员的座位。熊志丹在空勤机械师的引导下,来到指挥员的座位坐下来,机械师立即给他系上了保险带。宋良骥、谢平和大冯,将行李和资料放到各自的座位下,然后分坐在熊志丹的两侧。机械师一一检查了他们的保险带之后,就打开了通往驾驶室的舱门,回到他的工作岗位,协助飞行员做起飞前的各项准备。
发动机慢慢轰鸣起来,震得舱壁“嗦嗦”发抖,飞机缓缓起步,经过滑行道,来到了跑道头。随着一阵更强的轰鸣,飞机在跑道上疾驰,插上了蓝天。
飞机在爬升,气流一下把飞机抛上几十米,随即又直落下来。颠簸,激烈的颠簸,把谢平颠的想吐。可宋良骥像个没事人似的,他看谢平几次作呕,连忙从座位下面,拿出纸袋,递给他。
“你到挺适应啊!”熊志丹对宋良骥说。
“谁叫他小时候不淘?!”宋良骥笑指谢平。
飞机终于爬升到了六千米的高空,进入了巡航。机械师从驾驶舱里走出来,对他们说:“各位领导,你们如果要工作,现在就可以了,但不能解开保险带。”
“好的,谢谢你!”熊志丹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空勤机械师见惯了各级首长,素质很高,说完随即关上舱门,又回到了驾驶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