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忙什么呢？”孟良柱走进来，见师娘胳膊上搭了一条床单，问道。

“我正准备洗衣服呢。”李丹萍走到厕所旁，将床单放进木盘里，连忙返回来。

“你小子又来瞎窜啥，坐坐。”熊志丹自己先坐到了沙发上。

“老师，你是不是有事？”孟良柱坐下来，问道。

“没啥事，给天天补习一下。”熊志丹靠在沙发背上，举了举胳膊，放松一下。

李丹萍给孟良柱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接着刚才中断的话题，继续对熊志丹说：“所里的人，哪个不说你办法多，轮到自个儿家里，你倒没有主意了。”

“咋们先不说这个。”熊志丹想截住她的话。

“良柱又不是外人，怕啥？！”李丹萍不在意。

“不行将来让天天去当兵。”熊志丹一想也是，良柱还能坏我的事，便继续说了下去。

“当兵，当兵，一家子全是兵。”李丹萍抱怨说。

“我要当兵。”小岚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妈妈的身后。

“好好好，我们家岚岚将来去当兵。”李丹萍一把将岚岚抱起来，亲了一口。

“师娘，你们是在为天天的上学发愁吧？”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孟良柱一下就猜到了师娘的意思。

“是啊，这个鬼地方，城市不像城市，农村不像农村。”李丹萍抱怨。

“师大附中怎么样？”孟良柱于熊家熟，直接了当。

“别说那个没有影儿的事。”李丹萍呛了孟良柱一句。

“天天的上学就包在我身上了。”孟良柱站起来，对师娘说。

“别夸海口。”李丹萍不信。

“我们组的周小舟，他父亲就是市教育局的局长。我都对他讲了，他父亲说，部队上的科研单位，理应支持。”孟良柱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不行，这个人情我们还不起。”熊志丹坐直了身子，断然否决。

“老师，周小舟有什么事？我们科研单位，靠的是钻研，你就是拉扯他，他不来劲，也没有用？！”孟良柱说得在理。

“良柱说得没有错，一个设计员有什么大事？！”李丹萍非常不满意熊志丹对儿子的态度。

“万一他父亲提出点什么，不违反原则还好说，要是违反原则，你叫我怎么办？！”熊志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凡事都想得透。

“大不了就是想当一个副组长。”孟良柱虽然阅历浅，但考虑问题与熊志丹有一比。

“副组长怎么啦，不是人才也不用想。”熊志丹不干。

“爸爸——”志天跑出来，叫了一声爸，声音里既有委婉的责怪，也有深深地期盼。

李丹萍一下把天天拉到身边，右手抱一个，左手拉着一个。

熊志丹望着儿子充满期待的脸，很久没有说话。

“老师，你去考察考察，我们组业务上拔尖的就是两个，一个周小舟，一个谢平，半斤对八两。政治上谢平稍微强一点，他是党员。再说宋组长不是想成立一个新的业务组吗？两人都当副组长，谁也没有话说。”孟良柱想得很周到。

“小宋想干啥？”李丹萍问。

“旁门左道。”熊志丹气愤地说道：“他想成立战术、技术与气动组，研究战术和技术问题。”

“老师，这是正儿八经的课题，设计一架新歼，不研究这两个问题，是很难成功的。”孟良柱强调成立这个新专业的理由。

“你们怎么都是一个腔调？”熊志丹笑问孟良柱。

“除了宋良骥和我，还有谁？”孟良柱问他。

“你们主任。”熊志丹对成立这个组，是有看法的。

“我们都觉得应该成立，这就是老师你的不对了。”因为熟，孟良柱也没有客气。

“他干了空军和总设计师的活。”熊志丹看的真准，一语道破。

“你们哪来的时间，小宋带几个人研究研究，给你们提出建议，有什么不好？！”李丹萍成天在航空这口大染缸里泡，想不染上颜色都难。

“照你这么说，小宋还是对的？”熊志丹侧过脸问李丹萍。

“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业务上有黄总设计师，你让他决定，不就得啦。”李丹萍认为熊志丹管得太多。

李丹萍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让孟良柱大吃一惊，如果真的让黄总决定，他费了这么大的劲，策划的这件事，就会付之流水。他必须赶紧发声，说转回来：“这是行政上的事，理应由老师决定。”

熊志丹一听，瞪了孟良柱一眼：“年纪轻轻的，你晓得什么？”

孟良柱这回笨了，不但没有说转回来，还犯了忌，介入了不该介入的领导之间的关系。他不敢还嘴，心里暗自后悔。

在这危急的时刻，还是师娘救了他。师娘说：“良柱儿哪知道你们那些事，你就不能点拨点拨，开口就训人，真是官大脾气涨。”

话都顶到了门儿上，熊志丹无法，只好点拨孟良柱：“黄志千老总是什么人？他是飞机设计大家，和钱学森院长一样，归国华侨。抗战时期，他就在美国康维尔公司参与了B24轰炸机、240运输机的设计、制造。抗战胜利后，他又进入密歇根大学深造。国民党政府与英国签订了合作设计喷气式战斗机的协议后，他又转赴英国参与设计工作。老蒋溃逃前，电令他到台湾报道，他却毅然决然的回到了祖国。他是我们所的宝贝，我们国家的宝贝，应该令我们所有人尊敬。”

“所有领导的经历，我们下面的人都知道，唯独黄总的，我们不了解。”孟良柱听后，心里不禁一颤。

“当然你们不知道。虽然国家没有规定，但为了他的安全，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自觉为他保密。”李丹萍既是解释，又是叮嘱。

“我们所刚刚成立，什么试验设备都没有，国内造不出来，美苏又封锁，真急人哪！黄总正在联系他的同学，看看能不能从国外买上一批。成立一个业务组，这点小事，我怎么能麻烦他？！”熊志丹向李丹萍解释清楚了。

“嗯，是不该惊动他。”李丹萍感到丈夫说得有道理。“你打算怎么办？”

“先同意他们成立，看几年再说，如果没有作用，再撤也不迟。”熊志丹主意已决。

“老师，你同意啦？”孟良柱有意补了一句，想确认一下。

“看把你小子高兴的。”熊志丹严肃起来，对孟良柱说：“你的论文我看过了，理解得还不深不透，你小子要为我争气。”

“放心吧，老师！我就是掉几斤肉，也会把它拿下。”孟良柱把胸脯挺得老高。

“良柱儿，天天上学的事你去办，到时我们带份重礼，去感谢人家！”李丹萍说完，放下小岚岚，蹲下来，两只手摸着天天的脸，母子俩都笑了。

看来老师家，最后拍板的还是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