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桉站直身子，正午汹涌的日光毫不吝啬地打在了男人的身上，猛烈地夺走了房间里大部分的目光。

但即使被这么多人看着，段桉仍是从容不迫的。他步伐坚定地踱步过去，走到横插在两人中央位置的地方才停下。左右两只手一手拿着一截断掉的毛笔，声音危险地清冷起来：“夫子，我的笔断了。”

姜姚猝不及防地看着段桉过来，呆愣愣地，嘴角还沾了些甜糕的残渣。段桉掏出丝绸绣有锦鲤纹样的手帕，轻柔地把姜姚嘴角的残渣抹去，又攥在手心里。

突然亲昵的动作让姜姚浑身颤抖了下，她眸光染上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孟锦身上。

孟锦下意识地扶住姜姚，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姜姚晃动的胳膊。姜姚感觉自己的手肘打到了孟锦腰上，她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孟锦，关心道：“孟掌柜没事罢？”

孟锦还没说话，段桉看着孟锦扶着姜姚胳膊的手。因为怕姜姚再避开自己，硬生生忍住了上前拉开他们的冲动，重重地咳嗽了声。

孟锦赶忙收回了手，掩饰地把食盒盖上：“姜姑娘别担心，我没事的。”

姜姚的视线也黏在了食盒上，她实际上不太喜欢吃甜糕，她天生嗓子细，吃些糕点会噎住忍不住咳嗽。只是孟锦专门给自己买的，她不想拂了孟掌柜的好意。

孟锦被段桉冷淡探究的视线压得背有些弯驼，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一抹温和的笑，看着段桉打了声招呼：“段将军日安。”

垂着眼，段桉也沉了脸色看了看他。觉得这位孟掌柜虽行事鲁莽，但模样周正，浑身带着明朗的光，不像自己阴沉险鸷得时刻算计人。

他压低眉峰问道：“两位在聊些什么？夫子该授课了，孩子们等急了。”

孟锦的手指紧攥着食盒，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姜姚说，一直等在原地。

被段桉一提醒，姜姚才发现房间里几十个目光一直盯着这儿，她脸蹭得就红了，又强装出一幅大人模样出来。

杏眼不经意瞥到段桉还攥在手心的断笔，姜姚想到段桉平时用的是鎏金楠木制成的毛笔，笔头是细软圆润的狼毫毛。而她为了省钱只是买的普通的黄木笔杆，笔头也是较为粗糙的羊毫。

“将军若是用不惯，可以从将军府里拿来将军惯用的笔墨纸砚过来。”

段桉看着孟锦，没有要回府的意思。

孟锦也连忙后退一步，他俊秀的脸上泛了层红：“我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孩子过来，不打扰孟姑娘的正事了，但壁画的事还请姜姑娘考虑下。”

姜姚也想到了这件事，她看着房间里的小弟子们，还是婉拒了：“抱歉孟掌柜，我想今天我应该脱不开身了。”

青年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突然他抬起头看向段桉，大着胆子试探地问了句：“将军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帮忙教授下吗？”

……

姜姚被孟锦胆大地发言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连忙拒绝：“不必麻烦将军，将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段桉虽然没听明白他们俩的对话，但也知道了孟锦约了姜姚去看壁画。

他咬紧了后槽牙，脸上贲出一道青筋，眼神偏是淡漠模样，冷着脸回复：“下午还要进宫一趟，没有空。”

孟锦说完话也觉得十分不妥当，他避开段桉的眼神，干巴巴地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耽误姜姑娘授课了，姜姑娘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的夫子的。”

见青年要走了，姜姚也回了孟锦一个生动柔和的笑，又细心地让采薇去送孟掌柜出府。

深吸一口气，心情不顺的段桉拿着断笔走出了房间。倚靠在房门口，表情冷漠，漆黑的瞳孔里情绪难辨。

因为耽误了许多时间，姜姚又带着小弟子们温习了一下“一”“二”“三”的写法，才结束了授课。

走出私塾门口后，姜姚让府里的丫鬟把后厨做好的饭菜端进孩子们的房间。

因为觉得孩子们还在长身体的原因，姜姚也没吝啬，让厨娘做了一份素食一份荤食，又开支了一大笔钱。

姜姚走去主厅吃饭，看到段桉随意地倚靠在了一根槐树上，暖风吹起男人的衣袍，映衬得段桉像一个谪仙一样清冷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