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驾崩之后，整座京城一片缟素。街道上高高挂起白色的灯笼，街上来回行走的人们也都穿着素衣。但因为有新法令的消息传来，每个人脸上都沾了喜气。

“听闻安仪公主发布了允许女子休弃男子的法令。”

“可不是，好像将军夫人已经休了将军。现下都已经从将军府搬出来了，住回了姜府。”

“可将军夫人不是心悦将军吗，为何要休弃将军？”

“这咱可不知道，不过好多待嫁的姑娘们的画像都在往将军府送，将军府可能马上又要有喜事了。”

段桉骑马经过乱哄哄的闹市，没有听到他们的闲谈。像一阵风一样地吹到了将军府邸里，猛烈又迅速。

熟练地把马拴进马厩里，段桉皂底长靴在地上折射出冷光，直直地走向了姜姚的卧房。

赤色木门吱啦一声被推开。

卧房内被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床铺没有了温度，茶盏也被收了起来。段桉环顾一周，没有看到姜姚的东西，屋子空荡荡的，就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凤眼一眯，疲惫感向段桉袭来，他心里仅存的一个希望破灭了。站在空荡的卧室里，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姜姚要和他和离是真的发生的事情。

等段桉失魂落魄地出来卧房，经过亭子时，看到了许久没见的爹娘。

老将军穿了一件黑缎红绣的长袍，单单坐在那儿也有一股威严不可撼动地架势。老夫人穿着一件水蓝色绣着海棠花的精致长衫，花纹繁复，十分富态。因为保养得当加上天生丽质的缘故，整个人还散发着华贵的气息。

不过段桉已经丧失了喜怒哀乐的情绪，看到父母过来眼里没有激动，有的是敷衍和强装正常。

等段桉过来拜见他俩后，段老将军冷着一张脸，将姜姚写的《放夫书》递给了段桉。

段桉将信纸展开，看见姜姚清秀隽永的笔锋。

无非是一些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的说法，姜姚在最后还祝福了自己千秋万岁，早觅良缘。

信纸被野蛮地紧攥成一个拳头大小，段桉待不下去了，跟爹娘告辞道：“爹娘，我要去找我夫人聊聊，”

老夫人看着段桉，气不打一处来，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你过来，我们先好好聊聊。”

段桉只好停住，凤眼阴沉得吓人。

老夫人看着段桉，温柔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怒火：“我和你爹这次过来给姚儿拿了一些礼物，也不打算带回去了，现在应该可以作为你和离的礼物了。”

“为什么京城里的人说你不爱姚儿？”老夫人想到路上听到的那些将军夫人不受宠的流言，就为姜姚感到不值。

段桉有些僵硬道：“以前是。”

一沓女子的画像被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老夫人看着儿子：“这是这几日送来的未嫁女子的画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那堆画像凌乱地堆在一起，段桉一眼望去起码有二十多张。

但他动也没有动，梗着脖子说道：“但我现在想通了，我心悦的是夫人。”

老夫人神情认真，态度也不客气：“你可要想好了，不能耽误别人姑娘两次！”

段老将军按住了老夫人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喝口茶，缓缓说道：“蒲安啊，今天我和你娘亲今天约了她吃茶。”

！

段桉原本低落的神情突然鲜活了起来，他凤眼一亮。怕说晚了会被拒绝一样，忙说道：“我也去。”

姜姚这几日一直都在跟段将军的爹娘见面，不过她一开始就坦白了她和段桉已经和离了。只是段桉不在，没人陪着两个老人一起逛京城。

老将军和夫人难免有些落寞，她便自告奋勇揽上了这门差事。

而且二老还是专门来看自己的，姜姚心里难免也有些愧疚。欢天喜地地来看儿媳妇，结果刚到就和离了。所以她这几天都会和他们一起逛逛集市和茶馆。

但姜姚没想到今天段桉居然也跟来了。

段桉从见到姜姚的那一刻，眼睛黏在姜姚身上没离开过。他看到姜姚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掉痂了，只留下了几条淡粉色的痕迹。也看到姜姚梳着少女髻过来，头顶的簪子随着少女的动作摇摆着，好看得要命。

他用牙齿咬住口腔内的软肉，心口狂跳着。

因为男人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姜姚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强装镇定地走在靠近老夫人的一侧，段桉不着痕迹地走在后面，忍不住迈腿离姜姚近了一点。

姜姚马上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段桉的距离。

等一些人路过姜府的时候，姜姚指着府邸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我想在里面办一间私塾，专门教上不起学的女子学习。”

老夫人笑眯眯的，慈爱地拍拍姜姚的手：“我们姚儿一定是个优秀的女夫子。”

姜姚娘亲早逝，没怎么享受过娘亲的关心与爱护。现下被老夫人一夸奖，忍不住一瞬间红了眼眶。

段桉插进了话题，开口打破了这份感动：“夫人若是缺钱的话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