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之和孟予祯皆是一脸探究地看着眼前客,像是要用目光刺穿人心。
原本还端坐于下手的孟予丰心中一凛,起身便跪在了孟予祯身前,闷声道:“予丰绝无任何违逆父皇的意思。”
若只是在平常人家,做弟弟的跪一跪兄长倒是寻常;但皇室兄弟,各个都斗急了眼,深怕不能显露出比之他人的高贵之处,又哪会行如此大礼?何况细算来,孟予祯也就是个比孟予丰虚长几岁的堂兄。
林薇之心下一惊,正要起身扶持,却见孟予祯搭在桌上的手往下压了压,便也只能在他的示意下安坐不动,心中却仍是不安。
“孟予丰,你我也算是自幼长大的情份,该知我的性子,若再这样语焉不详,可就别怪我懒得细听了。”孟予祯说。
还跪在地上的孟予丰抿了抿唇,做出为难的模样,而后又一扣到地磕了个头,这才开口:“予丰幼时痴愚,不蒙父皇宠爱,全赖着兄长才免遭了不少□□,此恩绝不敢忘。此次兄长蒙难,予丰也派人着手查过。虽父皇称是愚民作祟,必然是没有假的。但此等胆大包天的愚民实在令人心中不安,若是有一又有二,兄长届时可如何应对?予丰实在担心。”
孟予祯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似是在考量什么事情,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冲林薇之悄悄做了个手势。
一旁愣愣看戏的林薇之会意,挂着一脸的慈爱,吩咐着盈儿去将孟予丰扶了起来:“二皇子对殿下的这番心思真是再真切没有的了。只是如今既已回了京城,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险境。二皇子还是放宽心才是啊。”
“若奸人有心,无论在哪里,怕都能寻到机会。”孟予丰闷闷道。
林薇之呵呵笑着,仍是随口含糊过去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大半天,却因着林薇之总是说着一些应酬话,因此也没什么进展。
孟予丰看着又开始摆弄起玩意的孟予祯,知他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开口了,是以心中虽不甘,却还是只能先行离开。
他前脚刚走,孟予祯就问林薇之:“你怎么看?”
“倒是没听说殿下与二皇子有这样深的交情啊。”林薇之踌躇道,又有些奇怪地看向孟予祯。
“交情还是有点的。以往在宫中时,我的确很帮他说过几句话。”孟予祯轻描淡写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二皇子这番剖白乃是发自内心?那他可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林薇之摆明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这个说法。
孟予丰即便是不受宠,那也是正经的皇子,又有生母可以倚仗,满皇宫里翻个遍,能给他几分难堪的不过就是他的几个兄弟们,又哪里谈得上什么羞辱。
既然事情本身就不大,那帮着解决事情的孟予祯于他又能有几分大恩,要他这样掏心掏肺地为孟予祯担忧,以至于专门来一趟,绕着这七八十个弯的来提醒。
恐怕因着点旧交情,帮忙用心调查是真;满腔为着孟予祯的忧虑却是假。多半是不小心查到了太子的影子,这就来探口风,顺带着挑拨关系的。
林薇之往孟予祯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见他也含着讥诮的笑意回望着自己。
两人虽没说任何话,却彼此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薇之知自己一番猜测多半都差不离了,惆怅地叹了口气:“二皇子可是个实诚人,怎么也搅弄起这些来。”
“宫里哪有实诚人。”孟予祯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而后又正色道,“不过他也的确一向少染是非,此次怕是物伤其类了吧。”
没有什么比一个能对手足下手的太子更让这些皇子惊惶的了。孟予丰的担忧原来为的不是他的堂兄,而是他自己。
林薇之若有所思地揪了揪自己的手帕,而后望着孟予祯道:“左右我们差一个破局之人,既然二皇子有意,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一旁的孟予祯赞赏地看了林薇之一眼,显然是与她想到了一处去。
棋眼已定,一汪死泉自此便成活水了。
意料之中的,孟予祯又忙碌起来,每日早出晚归,即便是回了府,也多和王靖一起在书房里商议事情。
他平日对朝堂事宜皆不上心,众人都言秦王乃是个手无实权的边缘王爷,林薇之自然也不例外,只以为他不过是有些暗探而已,不曾想这几日见他安排,倒是十分井井有条,满朝司部,仿佛处处是他的钉子,没有他不能伸手的地方,实在让人心惊。
但转念一想,他一身武艺,却从不在众人面前显露,那在朝局上休养生息,稍作伪饰,也实属正常。
不知是不是太过心忧,孟予祯的脾气也眼见着越发大起来,常隔着好远就听见他训斥人的声音。就连王靖这几日也常碰得一鼻子灰,几乎夹起了尾巴做人,绝对不甘轻易前去招惹。
为免殃及池鱼,林薇之自然也不会没事就往他眼前凑,恨不得能有多远便躲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