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义侯的寿辰是京中众人早就盯好了的日子。
与林家沾点亲故的,提前好久就备好了寿礼;若是丁点亲故都沾不上的,也巴巴地守在府外,就等着在林轩面前露个脸,道个喜。
于是侯府所在的半条街愣是从早上热闹到了下晌,一直到日头已经斜了,人群才渐渐散去。
虽恭贺话已听了一箩筐,可于林轩而言,这一日却像刚刚开始一般,只因她的独女林薇之是要到晚上才来恭贺的。
这个时辰,林薇之已经和孟予祯坐到了马车上,郑向侯府赶去。
林薇之知道孟予祯是不爱热闹又懒得应酬的性子,是以和林轩说好了,不去凑白日的热闹,只在晚上的时候过府,一家人也好轻轻松松地吃顿饭。
“殿下,”林薇之替孟予祯将领口的一点褶皱扶平,然后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一会在我阿爹阿娘面前,您可要多担待一些。”
孟予祯也是在王岚面前打惯了马虎眼的,很快就明白了林薇之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让自己在林轩夫妇面前收敛一些,不要露出夫妻离心的苗头,省得二老担心。
“嗯。”孟予祯应声道。
虽然林薇之觉得他态度有些敷衍,让人吃不准想法,但又不好再穷追猛打,总不能还让他做个什么保证吧。
好在这些日子两人相处得也算不错,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等到了侯府时,林薇之才发现爹娘已经早早就侯在门口了,见他们被人扶着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行了拜见亲王和王妃的礼,惊得林薇之还没站稳就忙跑过去将他们扶起来:“阿爹阿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爷面前,岂可失了礼数。”林轩平静道。
这就不是林薇之能够越俎代庖代为回答的了,因此她也只能难过地挽着母亲的手,抬眸偷看着孟予祯,期待他能给出一些回应。
“薇之说的是。”孟予祯扫了林薇之一眼,如她所愿地解了围,甚至还隐约透出些亲昵,“都是一家人,不必生疏客套,往后这些礼数皆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是。”虽仍然神色淡淡,但林轩已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露出些欣慰的神情,“殿下快请吧,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一行四人这才进了门。
“可有我爱吃的脆藕?”林薇之撒娇问道。
“这不就是吗?”林夫人宠溺地看着女儿,“欸,怎么就动了筷子?也不怕殿下怪罪吗?”
“无妨。”孟予祯好笑地瞥了一眼露出本性的林薇之,难得地显现出十分宽容的一面。
气氛就此活泛起来,林轩夫妇久未见到女儿,不停地嘘寒问暖,添汤加菜,听林薇之一一答了,虽知未必都是实话,但心里也多少放心了一些。
同在一张桌子上的孟予祯就要安静很多了,只闷头饮酒吃菜,在被提到的时候应声两句,便再没他的干系。
一顿饭毕,四人又向会客用的偏堂走去,林薇之蹭到孟予祯身边,关切地问:“饭菜可还可口吗?尽知道喝酒了。”
“喝你父亲几杯酒还心疼了?”孟予祯没料到她和父母说话还有心思看自己喝了多少酒,玩笑一句后又正色道,“回府就不喝了。”
从入王府起,林薇之便知他十分好酒,兴致来了,甚至不分白天黑日。
最初她只觉得这人乖谬,后来想想,怕也是因心中不痛快,却无处发泄的缘故,尤其是他无法入眠的时候,长夜漫漫,除了几杯薄酒或能让人暂别清明几刻,又还有什么旁的事能做呢。
于是满腔嘀咕化作心疼,管不了又放不下,林薇之觉得自己比老叟都还要婆妈。
“这酒是前几日我从阿灵国得来的,酒窖里还剩下十几坛,殿下若喜欢,一会便让人尽数搬回王府吧。”林轩慷慨道。
“阿爹!”林薇之没想到父亲这样反应,急道,“王府的酒每日都一车一车地送,我看他恨不得把酒窖装满,您怎么还送他。”
“瞧瞧,小薇也知道疼人了。”林夫人以袖掩口笑道,见女儿有些羞怒,又调转枪头对准林轩,“你也是,自己成日里就爱着那点子黄汤便罢了,怎么还拉扯殿下?怨不得小薇说你,若让太后知道了,你可仔细着!”
这一家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倒是把孟予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答话。
“就是,”林薇之有了倚仗迅速接腔,眼珠子一转又说,“阿爹你书房里不是还藏着几罐好茶?不如把那个赠了殿下便是。”
“这就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林轩肉痛地笑骂一句,又转向孟予祯,“那几罐子茶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倒也确实难得,殿下若不嫌弃,便随我去书房将其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