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予祯全程都不发一言,甚至连个笑脸也没露,傲得跟个什么一样,无端地让林薇之也多了几分底气,一路以来心中的惴惴之感也渐渐消散了。
与他们坐在一桌的都是皇亲国戚,见孟予祯入了座,都开口寒暄,言语中还顺带夸夸林薇之。
即便是面对这些人,孟予祯也不甚热情,只偶尔答话。反倒是林薇之,强忍着尴尬和不耐,一一回应。
“你很有耐心嘛。”孟予祯看着林薇之应酬的样子,奇道,“与他们认识?”
“不认识。”林薇之压低声音摇了摇头,“那不得讲礼么,人家出去说咱们目中无人怎么办?”
“目中无人?”孟予祯轻笑一声,林薇之这才想到,这位的名声岂止是一句“目中无人”就可以替代的,只见他又随口说,“想那么多干嘛。”
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位王爷这样的好命,可以什么都不想的,林薇之暗暗腹诽。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了喧闹之声,这才看到原是新娘已经入了洞房,孟予暾被人簇拥着来敬酒了。
“诸位都是皇室宗亲,自家子弟,客套话就不说了,满饮此杯吧。”孟予暾笑着先于这一桌子的人同饮了一杯,紧接着又倒了一杯酒,走到了孟予祯的身前,“祯弟一贯不喜这些场合,今日也这样赏脸,竟然带着弟妹一起来了。”
几乎一瞬间,林薇之搭在膝上的手就凉了一个彻底,她勉强挤出一个笑,算是回应孟予暾,心中却大骂他没事来搭什么话。
孟予祯也神色也暗了暗。
他今日为何到场,孟予暾心知肚明。一顿饭,两人互不招惹,很快也就过去了。孟予暾得了面子,王岚心里也高兴,对哪方都有交代。可孟予暾此时敬酒,分明是不愿善了。
“好说。”孟予祯还顾念着王岚的交代,压着脾气,冷着脸将酒喝了。
一桌子的人都看出气氛不对劲,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讲。
“算起来这还是祯弟婚后,孤第一次见弟妹呢,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将祯弟迷得神魂颠倒。”孟予暾亲自替孟予祯将酒掺满,又将目光投向林薇之。
“太子殿下谬赞了。”林薇之僵硬着表情,被逼无奈地举起了酒。
“谬赞?上次你与林夫人一同拜见皇后,似乎也是这样同我说的。可既然祯弟都能对你动心,可见并非谬赞啊。”孟予暾皮笑肉不笑地说。
他今日心中实在不痛快,虽说叶氏身份也十分尊贵,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定好的太子妃是林家的姑娘,如今储君的正妃竟叫一个闲散王爷抢了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大婚,孟予祯竟还堂而皇之地带了这女人来,这岂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打他的脸吗?
林薇之将杯子攥紧,深知这是孟予暾在故意为难,这样的认知无疑又加剧了她的不安,四周的酒气腾腾而起,让她恍然又回到了临死那夜,醉酒的孟予暾摇晃而入,自己匍匐在他脚下的情景。只有一丝微弱的理智,催促着她说:“殿下说笑了。”
“你们都瞧瞧,秦王妃连局促的模样都如此娇俏,要不怎么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孟予暾酒意上头,大声打趣道。
宾客们面面相觑,既不敢默不作声地落了太子的面子,又不敢无视孟予祯,随声附和,吓得整张脸蜡黄。
“你我有缘,不如再饮一杯吧。”孟予暾举杯说。
他态度孟浪,此杯酒是无论如何都不该饮的。
林薇之心知肚明,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孤身而立,满腔惊恐羞愤却无处可诉,惶然间已下意识地随他举起了酒杯。
“内子酒量不好,此杯我代饮了。”
林薇之一愣,手中的酒已被夺走。
“太子醉了,”孟予祯将空了的酒杯不重不轻地放在桌上,“但也要认清楚,站在这里的是谁。”
她怔怔地望着孟予祯,七魂六魄渐渐地重新回到躯壳,这才又有了知觉,明白这不是前世,而是今生。她也不是冷宫里羸弱不堪一击的废妃,而是当朝安义侯之女,秦王之妻,哪怕是太子,也不能随意欺辱了她去。
“殿下,妾身不胜酒力,想先回了。”林薇之不看孟予暾,只将孟予祯盯着。
这样的日子,提前离场 ,还完全没有要征求太子意见的想法,这已是十分不敬了。可林薇之尤觉不够,她顿了顿,转而又向孟予暾行了一礼:“妾身当日谒见太后,蒙太后垂问,后又幸得皇后赐婚,这才有了机缘伺候秦王。此等恩典断不敢忘,是以殿下方才所说,妾身实在不敢当。”
四下安静下来,孟予暾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这话字字尊敬,却又字字都在说她与孟予祯的婚事乃是太后和皇后定的,合理合情,他如此为难,于上,乃是不恭;于亲,乃是不敬;于弟,乃是不义。
孟予祯惊讶地看了林薇之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睛,淡淡道:“既醉了,便走吧,太子想必也不会怪罪的。”
说完,两人便扬长而去。
直到已经上了马车,林薇之撑着的一口气才泄了下来,累得几乎想就这样躺下。
她想起方才的情景,终究还是望着对面的孟予祯,语气真诚地说:“方才谢谢殿下解围。”
孟予祯望着她,过了一会,却漾出笑意:“我倒是看不懂了。你与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爱而不得?你负他?还是他负你?林轩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的人,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留情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