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宣郡主今夜可来了?”皇后突然问道。
“臣女在。”林薇之放下筷子,几步走到皇后跟前,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自你母亲将你从本宫身边接走,多少年过去了,快上来,让本宫瞧瞧。”皇后招呼着身边的丫鬟去扶林薇之,又亲自伸手去拉她挨着自己身旁坐下,“以前只觉得你这丫头伶俐,如今却长得越发俊俏了。”
她这一番的热切亲近看得底下的命妇小姐们频频咂舌,心中皆道今日怕就是这林家女成为真凤之时了。
这其中的含义林薇之自然也十分清楚,却仍努力地在嘴角挤出了一个笑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忧惧:“谢娘娘夸赞。”
“我记得你也有十七了吧?”
“劳娘娘记挂,是十七了……”
“那也是时候给你指一门亲事了。”皇后说着还笑指了指林夫人,玩笑道:“你爹娘将你藏得严实,生怕别人抢了你去了呢。但女儿家耽误不得,即使再舍不得,总归还是要有出嫁的那一日是不是?”
林夫人站起身来应道:“娘娘说的是。”
“不如趁着今儿这个好日子,本宫给你做一回主吧。”皇后拍了拍林薇之的手,沉吟片刻,“平宣是安义侯的掌上明珠,又有品阶在身,寻常富贵子弟怕是攀不上,而今皇室里适龄的也就只有太子和秦王而已。”
一字一句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林薇之克制着,不让自己有任何失礼的举动,可她的后槽牙却已经开始发颤。
“不如就秦王吧?”皇后莞尔笑道,“安义侯夫人以为呢?”
“能嫁与秦王殿下,又得皇后亲自赐婚,是小女的福气了。”林夫人平静地说,“小薇,还不快谢恩。”
林薇之发着怔,直愣愣地站起来领了旨意,等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时都还不敢相信,压低声音问身旁的林夫人:“阿娘,我方才是被指给秦王了吗?”
“嗯。”林夫人答。
“是秦王?”林薇之再次确认。
“是,是秦王。”林夫人慈爱地看着女儿,为她添了些菜,“安心用膳吧。”
她还以为已经走进了死路,没想到转瞬间就柳暗花明。林薇之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极其轻快地答了句“谢谢阿娘”,一颗心轻飘飘地像是裹在云层里。
由阴转晴的心绪让她胃口大开,再不管其他的事,只顾着大快朵颐。就连皇后给太子指了叶家小姐时她也没抬眼。
叶家是本朝根基最深的世家,自叶老爷子起,子孙全都官拜四品以上。叶老夫人的母亲是前朝公主,与太后也是有交情在的。这样一个连林薇之都要逊色几分的家世,怕是太后截了大孙子的胡过意不去,有意给的补偿。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庆贺之声,林薇之还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身份之别犹如鸿沟,太子妃的位置即便不是自己,也会是其他贵胄小姐,与金氏却是断断没有关系。好在叶家不涉党争,名望又极大,很受年轻子弟的推崇,孟予暾日后想要翻脸无情,也必没有对付自己一家那样容易了。
想到这,林薇之的眼神难免又冷了下来,但很快她就调整好心情。左右如今她将要嫁的是秦王孟予祯,上一世的种种便只当是一场噩梦,就此葬了吧。
中秋夜过后的第一缕阳光下,写着赐婚旨意的黄绸缎下到了侯府,定下九月二十三成亲。
日子倒是个好日子,就是太赶了。
林夫人忙得脚不沾地,一边要督促着林薇之赶快把新婚之夜送与夫君的香囊绣了,一边又要给她准备嫁妆。
整个侯府从早吵嚷到晚,一批一批的婆子出来,又一批一批的货物运进去,每日都是人仰马翻的景象。
反倒是林薇之被隔离在这些忙乱之外,成为了最悠闲的人。
她如今解决了心头大患,一身轻松,成日里都带着美滋滋的笑意,闲来无事绣两针香囊,绣累了就晃荡去前厅,对着自己的嫁妆指指点点,弄得林夫人连轰带赶地让她离开。
与她同样悠闲的还有孟予祯。
他才刚从边境启程回来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说是皇后给他指了安义侯家的姑娘为妻。
指婚而已,宗室子弟总归是逃不过的,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奇的是这安义侯家的平宣郡主分明是皇帝早早就看上了的儿媳,怎么突然又指给了自己?
回想起前些日子有人曾旁敲侧击地打探过自己和平宣郡主的关系,孟予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真的错过了许多消息,当机立断派人快马回京探查。
密探送回来的是厚厚的一叠纸,上面写满了孟予祯与林薇之的种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