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之低头一笑,并不接话,只等着王岚进入正题。
果不其然,王岚略顿了顿,紧接着就问:“我是老了,可你们底下这下小辈可得多往来,前些日子听宋家丫头说,你们一起去游湖来着?”
“是,原本是臣女邀了宋家姐姐出去,结果日子选得不好,倒是下起雨了。”林薇之老老实实答道。
“晴有晴的趣儿,雨有雨的趣儿,这都是不打紧的。倒是听说你得了块好玉,不知道今日带了没,也好让我打打眼,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东西,竟让宋丫头都上了心。”
“太后……”林薇之装作为难的样子,嗫嚅道。
“怎么?”王岚轻声问,虽未见任何怒意,却已使人感觉到威压。
“不敢。”林薇之忙起身跪下,解了腰间的玉佩,双手奉上。
王岚看着躺在手心的玉佩,枯瘦的手拂过玉上的每一寸刻印,然后像是吐出了一口气一般地说:“这玉是前些日子皇帝让觉悟和尚开了光,当着哀家的面赐给秦王的,意在保佑他平安多福。如今上面却刻了旁人的名字,怕是不吉啊。”
林薇之话还没听完,就忙一脑袋扣到了地上。
她原先只知这玉是御赐,却并不知道这东西还是个大师加持过的平安符。这样一来,原先想好的什么海誓山盟,以玉定情就全做不得数了。以秦王的身份,若要找一定情之物,什么样的东西找不到,何故选个自己的平安符,平白折损自己的福气。与其说是定情,不如说是永诀,怕还更令人相信。
“他将这玉予你时,可曾说过什么?”王岚看向伏跪在地上的林薇之问道。
林薇之在心中大骂孟予祯不靠谱,什么东西都敢乱扔。她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想着怎么才能自圆其说,但由于刚才“永诀”的念头太强烈,旁的什么都想不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敢欺瞒太后,殿下说他与臣女无缘,但愿以此玉的福分相伴臣女。”
既然外面那些大臣都对皇帝有意让自己嫁给太子这件事心中有数,太后和秦王必定不会一无所知。林薇之虽然并不认为孟予祯是个能对自己喜欢之物轻易放手的人,但她还是尽力在言语间透露出些“无奈分开”的苗头,信与不信,全在王岚了。
王岚听了,久久没有回应,过了会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多大的事儿,这孩子怎么就爱自个跟自个较劲。”
林薇之不知道她的意思,因此仍不敢轻举妄动。
“起来吧,坐。”王岚转换了口气说。
“谢太后。”林薇之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全是汗。
“这玉佩哀家很喜欢,先留我这儿一些日子吧。”王岚轻描淡写地说。
“是。”林薇之不敢反驳,但心中却十分疑惑。若是太后相信自己,那就应该将玉佩还回来,再讲几句贴心话;若是太后不相信自己,那便应该严厉呵斥,哪里有将玉佩扣下的道理。
不多时,王岚便称自己累了,派人将林薇之送出了宫门。
直到回府的时候,林薇之才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再提不起力气来。她在床上躺了几天,闲来没事也会想想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总没有结果。
中秋之日就这样步步逼近,是福是祸都会在那日揭示,林薇之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她甚至觉得就算中秋之夜被指给太子,自己也能淡定地扣头谢恩,然后再另觅他法,虽然她抓破头也不知道这个“他法”究竟是什么。
照着常例,中秋之夜依旧是林轩去前殿和大臣们庆贺,林薇之跟着母亲到后宫里与其他夫人小姐们在一块。
满天都是祈福所用的天灯,倒是衬得星星都失了颜色,只剩一轮圆月高悬。
林薇之看着母亲被人围着,只得一个人坐在一旁等着开席。
一刻钟后,太监来报,说是皇后到了。
林薇之心中骤然冷了半截。
按常理说,这样场合太后是应该出席的。但王岚喜静,不理宫事,是以不常出来。只是今日不同,若太后真有心赐婚,必定会到场才是。
命数已定。林薇之如同木人一般跟着行了礼,然后沉默地吃着菜,等候着悬在自己头上的刀落下。只要赐婚的旨意一宣,她就又回到了命运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