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这氅衣色泽是光丽灿烂,用料也考究,到底是云锦做的。您对公主的慈母之心,真的是全在这上面了。”容妃身边的宫女立在她身旁,看着娘娘耗时一月有余才出了这么一件,其中耗费心力可想而知。上面图案也自是精美,纹路也绚丽却不失高雅。也就是只有亲额娘,才会行事这般周到。
容妃却只笑笑,想起自己女儿了,这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她手抚摸着这件自己缝制的氅衣,“收的那些礼,你可都记好了?”今儿,不单单是皇后把东西送来钟粹宫,不论是否在主位上的人,也都陆续在清早后让人上门送了庆贺大公主生辰的礼。她不能不记下,这人情往来,要做人的就要记着还。
宫女把单子正要呈给容妃,大公主就欢快地小跑入殿。她笑声清脆似银铃,“母妃!”这才叫过了人,她就看到了一旁的氅衣,一时被吸引住了。伸手就要摸过去,“母妃,这是给我的吗?”右手一抬,大皇子送她的金镶珠翠软手镯倒是露了出来。还别说,这氅衣和延璟给的东西倒是真的很般配。
容妃见到女儿来了,欣喜之意自不用说。“如今又大一岁,可要稳重些。回回来钟粹宫都是跑着,仔细着点儿自己。瞧瞧,可喜欢?”她把氅衣摊开拿起,目光却是留意到了女儿手腕上的东西。“你自己来比比看。”这才把氅衣放到大公主手中,然后伸手取了宫女手上的单子,扫一眼,果然没有。
大公主在自己身前将氅衣比了比,“还是母妃的手艺好。我要留着,等过年了穿来给母妃瞧。”她把它小心翼翼放好,看着容妃还在看单子,不由撅了撅嘴,“我难得来母妃这一趟,您就别对着那些劳什子的东西了。这人情呀,以后我来还。”这话恰似仿着长辈们的语气,心里却是在心疼着容妃。
为着女儿孩子气似的的话逗笑了,容妃伸手点了点大公主的额头。“你自己来瞧瞧。这些你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母妃们,可是谁也没把你落下。你若还人情,怎么个还法?”她把单子放到女儿手中,也不是要考她,只是想听听自己的女儿是有什么高见了。但见女儿是心疼自己,她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好家伙!”大公主见单子不由吐舌。云嫔是银镀金点翠镶料石松鼠葡萄双喜头花,淑嫔挑了镶宝石碧玺花簪,诚嫔给了银镀金点翠嵌珠石海棠仙鹤纹头花,图佳氏选的碧玺带珠翠饰十八子手串,显秀送的镶珠镂空扁方,纳古斯氏也是一个扁方。至于其他人,也都送了她和自己身份差不多的东西。
“诶,怎么皇阿玛却没有送?这个母妃也挺有意思的,旁人都是女子之物,偏偏她送了一本草药书。母妃和她熟吗?”大公主所问的,却是启祥宫的蒋常在。“可纵然这好东西收的再多,我还是最喜欢母妃送我的。您为了送我这件氅衣,肯定熬了不少时候。”她将头埋在容妃胸口,抱着她不放手。
容妃摸了摸她的后背,“等晚上了,你皇阿玛来了,你亲自问他生辰礼是什么。母妃和这我常在没有打过交道,但是素闻她在汉女中很是不俗。依着我看,你都收到了一个可心的东西了,当然瞧不上其他母妃给你精心备的礼。瞧瞧,这个是谁送的?”她此时也不知太后给了什么,不过却是想岔了。
“很好看,对不对?”大公主晃了晃右手手腕,“今儿长兄特意在午膳后跑去寻我,说明儿皇阿玛要考他功课,他下学后也不能得空找我玩,所以提前送来的。兄长就会忽悠人,还说这个不值什么钱呢。可您瞅瞅,这可是不俗的。哎,待他生辰了,我可要用心想想送他什么,才不负他这么想着我。”
“今儿女儿还遇到一件怪事。我去慈宁宫谢恩时,见到皇玛嬷在罚一个母妃板著之刑。也不知她怎么得罪皇玛嬷了。知道的知道的,女儿绝对不多话和找麻烦。不过,女儿到现在还不知道皇玛法到底给了我什么呢,等回了南三所,我一定要去瞅瞅。”大公主此刻只围着容妃说笑,也不怕她瞪自己。
容妃虽不盯着慈宁宫看,可也知道这两日谁被太后叫了去。她略一思索,微笑道,“太后疼你是好事。母妃早让人培育一株金桂的盆栽,你去替母妃送去慈宁宫可好?顺便把那个桂花纸鸢也拿去给太后。这人老闷着在宫里不好,抬眼看看头上的天,对双目也有好处。你就去尽尽你当小辈的孝心吧。”
大公主再次来到慈宁宫,却没想太后就在外面坐着呢。这会儿的她可不同在钟粹宫,步子走的是不紧不慢,大大方方行过了礼。“皇玛嬷,这是我母妃让我给您送来的。您瞧瞧,这株金桂的盆栽,好看不好看?您不是最喜欢金桂的,母妃早就让人培育了一株,就等着中秋前给您,为您添添喜气了。”
太后远远瞧着大公主由远及近,还以为是小孩子为了生辰礼不满足而来讨东西。等听明白了她的话,脸上笑容倒是多了几分。她示意苏束让人将盆栽抬到近前,果然是一派“绿叶层枝与桂同,花开蒂软怯迎风”的景象。“‘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你们皆有心了。嗯?他拿的又是?”
“这个呀?母妃说您久居在慈宁宫,不常出来走走。长久下去,对身子不好。所以让人制了一个纸鸢,画的自然也是您最喜欢的桂花。希望慈宁宫的奴才们,能时长把它放上天。这样您再在外面时,就可抬头看看天,或者远望一下。既能让自己舒缓压力,也可以对双目有好处。”大公主让人呈上。
太后果然是沾了金桂的边,不管是什么,都会喜欢上三分。这将纸鸢接在手中,将之举在面前,画工和制艺上都是不错的。苏束嬷嬷见容妃难得记着太后的喜好,也不免凑趣道,“奴才看,公主特意跑来这孝敬给您的真是不错。等挑个好天儿好日子,奴才找个灵活的小太监,在空地上给您放一放。”
“何须挑日子?皇玛嬷,今儿不就是好日子。秋高气爽,且有清风相伴。您在这旁边干巴巴着坐了多久了,边上只吹风,那才是没趣的。您还送了我生辰礼呢,那就让孙女代其劳,把它给您放上天瞧瞧。”大公主这才撒起娇来,两手拉着太后的衣袖,微微摇了摇。一副你不依我,我就磨着你之态。
苏束看到太后倒是有几分愿意一试的神色,可又瞥到了显秀,才道,“这不是今儿不太方便。要不。。。”她还没说完,大公主就哼笑,“让她让位置不就成了。这诺大的场地,她凑什么热闹。我是为皇玛嬷尽孝,轮不到她看呢。让她该干嘛干嘛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皇玛嬷,好不好嘛?”
大公主这说一就一的架势,自然让显秀要少难受了近半个时辰。显秀在不远处,听着公主看似不讲理又霸道的话,却只想念阿弥陀佛。这简直就是她的救星。她哪里知道,这是容妃和大公主在用另一种方法去救她。虽然明儿她还得来遭罪,可今儿能躲过一会儿是一会儿。太后倒是也依着了大公主。
苏束就眼瞅着这个贵人慢慢直起腰,指了身后挪来的桌子,示意她该干嘛就继续干嘛。板著是躲过了,还有抄经书呢。显秀这会儿头难受得紧,这扶着腰走过去,也顾不上磨墨。她从荷包里拿了一方小帕子出来,借着拭汗的机会,深吸了好几口气。荷包里可不是只有帕子,还有她昨晚要的橘子皮。
也亏着眼下有这个东西还能缓解一二。她从磨墨开始,先适应适应这腰酸背痛的感觉。拿着墨条的手,却没有想的那么稳当。显秀一直在手抖,就只能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这晃悠的结果也就是自己手上蹭了一些墨汁,看到墨汁,她不免又想起了今儿在坤宁宫的德章帝,那个会给她抹去墨汁的人。
心里不由得想起皇上的几分好处了。待墨成,却不敢先写,拿一旁小纸先试,先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执笔。得亏她多个心眼,不然歪七扭八的字,若是那么交上去了,指不定又要被说成什么。卷起袖子,只能对自己狠一些。这手上使劲刺痛一下手臂,抖倒是没有抖了,可手臂上掐得挺红,也不是好滋味。
实在不能动手臂了,她就咬着嘴唇,反正疼了就清醒了。可也不能让自己咬一嘴的血。这样抄经,倒是难得她最后交给太后的东西居然还可以入眼。太后一边瞧着在场地上或奔跑或慢走的大公主,一边翻了显秀抄写的东西。“还是要知道疼了,才知道怎么办事。下次不疼之前,先三思一下怎么做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