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坤宁宫出来后,身边受宠的一个宫女便犹犹豫豫着看了皇后好几次。冯嬷嬷在皇后身边自然是要做白脸的角色,她瞪了那个小宫女好几眼,示意其在皇后身边要安分一些。皇后兴许是瞧出身边的奴才在暗自打眉眼官司,含笑拍了拍嬷嬷的手,却对着宫女道,“你这是想对我说什么?要看着我许久也不说。”
“奴才不懂,为何娘娘去南三所时只带着清早慈宁宫给大公主送来的赏赐。您昨儿晚上为大公主挑了许久的东西,却不一起送过去?嬷嬷别恼我呀。”小宫女年纪不大,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在皇后面前,之所以得脸面,一是为人纯真,二是总爱喜笑颜开。这不,这对着白脸的嬷嬷也还是笑容满面。
冯嬷嬷揉了揉额角,忍不住想白眼她。可见皇后心情愉悦的份上,她只能偃旗息鼓,“主子,您就纵着她吧。”说完,还用手点了点那小宫女的额头。“你成天那么多疑问,也不知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跟着主子,不好好当差,总有一天要吃亏的,你知道不知道。”嬷嬷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为她好。
皇后却笑而不语,“等你再大一些就懂了。”从坤宁宫出过景和门,过东六宫再到南三所。若比起显秀那日从慈宁宫处去南三所,也便宜不到哪去。她领着宫人,路上不再多话。等到了南三所里的西所时,眼前第一进院便是她要去的地方。心里不由想来,还是孩子们在北五所时更方便,真是可惜了。
也不无需她多开口,自有身边的八品首领太监同伺候大公主的人交接。那个镶宝石碧玺花簪和银镶珠石镯,在她眼里真不算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盒珍珠,以她今时地位也不大稀罕。她都如此,何况一个生在宫中且自幼锦衣玉食的公主呢。皇后从心底里看不上这份庆贺生辰的礼,也罢,面子情而已。
皇后心道,反正大公主也不差这一份真心实意就是了。有自己的礼,有皇上的礼,有几个主位上的人的礼,还有璟儿那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委屈不了大公主。“嬷嬷,回去后让人把东西都给容妃送过去。又想起之前那档子事,只叮嘱她,今儿可再别傻傻由着咱们那位万岁爷说啥做啥。大公主是女儿家,经不起当成男孩子折腾。”
“朕还以为皇后要再晚些回来。怎么样,瞧女儿瞧的可还欢喜?”德章帝瞧见皇后回来,上前走了几步,扶着她落座后自己才坐回了原位。“你还特意去跑一趟,也不怕累着自己。也不带着卫公公,你若有事喊他去不成吗?你这么瞅着朕,可是朕说错了?”皇帝这连着几句的话,倒也是关切之心。
“也不知您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心里没章程。今儿是什么日子,皇上忘了?”皇后摘了指套护甲,接过卫公公给她呈上来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您若是想不起来,我看就真该罚了。您上朝没在坤宁宫时,这宫中的姐妹们都记着今儿。”她瞥了皇帝一眼,心道这还是人家的阿玛呢,也好意思。
陈航看德章帝还一副什么意思的模样,忍不住拯救一下自己主子的威严。“主子,今儿可是大公主的生辰。皇后娘娘这是在为公主同您讨赏。您昨儿还记着的事情,今儿不会忘了吧?奴才也等着您拿主意呢,回去好开了私库,看看给公主送点什么小玩意留着赏玩才好。您还不参看下娘娘给了什么。”
德章帝尴尬一笑,忙告饶,“是朕的疏忽,还是皇后细心。你给她都备了些什么?叫朕也好参详参详。万一咱们送重了,孩子也难做人。”真叫皇后说中了,他这就是贵人多忘事,陈航若是不出言提醒自己,他且想不到皇后为何要亲自去一趟南三所呢。这送女儿的东西,现在叫穷的他也感觉肉痛。
一旁的冯嬷嬷受了皇后的眼色,忙道,“主子说华服她就不送了,这要容妃娘娘来送才更贴心。娘娘半年前就让制金银如意锁各两个,从自己的藏品里又选了白玉镂雕凤凰坠佩、金镶宝石桃蝠簪、银点翠嵌蓝宝石簪、银镀金点翠穿珠流苏,还有翠玉戒指十对。眼下,都已经让奴才们送去钟粹宫了。”
皇帝听着嬷嬷的话,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想夸皇后,可对上皇后嗔怪他的目光,又不想说了。想到皇后都这般大方了,便问了句,“皇额娘都给她什么了?”他这不问还好,皇后马上扭脸不瞧他了。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一屋子的奴才就瞧到德章帝马上变了脸,重重冷哼起来。“好得很!”
午膳后,还不知道自己被太后随意对待了的大公主正被大皇子叫到了一边。她看着延璟额头上的汗,念叨了两句。“兄长,这时候你不在上书房,小心被他们到皇阿玛面前告了状。挨罚挨训斥不说,还得叫皇额娘失了颜面。你跑这么急,一脑门子的汗,这是怎么了?不急不急,先缓缓,再同我说。”
延璟一手扶着墙,一手摆了摆,好不容易缓够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摇头却又带笑,“快别说了,今天功课着实难。今儿是你的生辰,可我晚上只怕也不得空,明儿皇阿玛要检查功课,真的太想哭。只好现在颠颠着给你送来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我的心意。留着妹妹赏玩吧。”
大公主拿着帕子塞到他手上,“你快擦擦汗。若是受凉生了病,你还没被皇阿玛训功课退步,咱们就要被皇额娘揪着去说不知轻重了。”瞧着他擦了汗,才打开自己兄长送的东西。一打开盒子,自是惊讶不已。这还是不是好东西?一个金镶珠翠软手镯,精巧得很。“兄长,可是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延璟却看着妹妹笑,“你的生辰,我总不能随便选个东西给你吧。不能再和你说了,要迟了要迟了。”扔下这句话,他就朝着上书房的方向跑去。大公主看着被塞回的帕子,和这贺礼,亮晶晶的眼睛却弯了弯。翠面连着花样金托镶珍珠,左右各有三颗上好的珍珠,配金链连着,自然是小巧又精致。
显秀今儿才道慈宁宫,苏束嬷嬷就指了明路,“小主今儿先板著,再抄书。”这脸虽没之前又硬又臭了,可也没见一个笑脸。她能怎么办?自然只能听话。可这样一来,也就知道后面抄书时要更难受才是。想想德章帝和她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让太后不再盯着她。只能平心静气,忍着吧。
大公主本意是回南三所,可还没进南三所的门,母妃身边的人就来让她去慈宁宫谢恩。只说太后给了她东西,却也没告诉她都是什么。这没办法了,只好又绕路去慈宁宫找太后。她这一日,都跑去德章帝的藏书的地方待着了,当然也就错过了皇后去南三所给她送东西。不过,这到了慈宁宫却愣住了。
她也见过显秀几次,但不知这个贵人做了什么而被太后罚。她也不多话,只稍稍看了一眼自己的宫女,就进殿去找太后了。谢恩的礼仪和场面话,大公主自然都是会的。一个孩子嘛,笑吟吟地瞧着你,太后也就不可能挑她的什么错。许是太后心情又不错了,居然又让奴才去拿了一样首饰赏赐给她。
等大公主退出慈宁宫时,自己的宫女才小声道了一句,“说是太后教导她,因为什么却没提。奴才也问不出来。不过,只知道是从昨天开始的。公主,这事您可不能管。这侠义之事,都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您可不能冲动。”大公主也还算听劝,只是走的时候不免多瞧了几眼显秀,心里同情她一些。
太后这会儿没在殿檐下看显秀,可她看不看,显秀也不能偷懒耍滑。这一个时辰的滋味,真是谁体会了谁才知道。也还好自己出来前又让杜落给自己上了外敷的药,这第二天的挨罚才没那么痛苦。但是,这头晕眼花感,是跑不掉的。她正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就听到响动。原来,太后又和昨天一样。
还是那个位置,可她却不知摆着的还是否是昨儿的那个罗汉床。太后坐在那边,受用着奴才给摆上的白柰、金桔,入口的是杏仁露。这对比起显秀,可是悠哉且舒服太多。太后在外面坐着,看的却不是显秀。她只是在想,自己昨晚的那些想法到底对不对。过了今儿,自己的儿子到底来不来同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