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副总管卫公公站在殿外,方才有别的公公来同他报信。这说的事情,正是宫中各处的一些流言蜚语。往日这种事情的主角,都是旁人,今儿倒是都成了他家这位主子。卫公公深感头疼,正斟酌着自己要如何回禀皇后。他本欲回身去殿内找主子,却不想被人叫住了。“卫公公,您暂且等等。”
副总管停住脚,扭脸一看,原来是坤宁宫的奴才。这人他虽然没打过多少交道,但是今儿被派去给大皇子送东西的人就是他。“何事?”卫公公觉得,他若叫住自己,那定是为着大皇子的事情。可大皇子有太后照拂,平日里娘娘也会派人去给皇子送东西,虽不说是每日都有,可一月里也有个三四回。皇子能有什么事情呢?但是他也不敢耽搁,卫公公还上前走了两步,“可是大皇子那边有什么状况发生?还是他短缺了什么?把话说明白些仔细些。”
“今儿说来也巧,我去给小主子送东西,慈宁宫的楚公公受了太后的意,也去给他加道膳食。可我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大皇子今儿有些反常。楚公公也瞧出来了,他出言问了几句,但是小主子说只是跑得急,气儿没喘匀,并无大碍。可我瞧着皇子身边的公公脸色,也有些不同。虽然心里觉得蹊跷,但是碍于楚公公在那,我也不好多说多问。只嘱咐了几句,我就走了。咱们离着小主子那边远,实在摸不到头绪。可我心里怕有些什么事,您看?”
“你随我进殿去。”卫公公没有任何犹豫,闻言后就要做主带他去见皇后。按说,若是奴才要去见皇后,至少卫公公要进去通禀一声。可事关大皇子,卫公公可不敢再耽搁下去。于是,二人三步并两步,才到了东暖阁。卫公公走在前面,且二人距离着皇后有十步之遥了,他就停住脚步,躬身行礼。
皇后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奴才,以为是有什么不好拿主意的宫务,倒是没怪罪谁。“免礼。是有什么难断的事情要我拿主意吗?”方才,她和嬷嬷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篇,想到肚子里的这个,自然也想到了延璟,所以便想为儿子们再缝制些里衣。所以,此时嬷嬷也就没在她跟前,去取东西了。
“奴才们去给小主子送东西,碰见了一些事情,觉得有必要回禀给您。”卫公公便朝着边上的人使了眼色,示意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皇后讲明。于是,那位跑腿的公公,就把自己去上书房后的见闻都细细说了出来。甚至连皇子的衣着打扮,同桌上的笔墨纸砚是何,都没落下。说完,就等示下了。
“你能细心到如此,也是你有心了。卫公公,带他下去领赏。”皇后让人退下后,心里却琢磨起这事。延璟自是懂事的孩子,可他却要瞒着楚康和坤宁宫的奴才,硬说没事,这确实反常了些。眼下她也不知儿子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说上书房的功课难了,挨了师者的训?这念头一起,她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往日也不是没挨过训,但是孩子心态都积极乐观的很。一时想不通个所以然,皇后便觉得暂且放下了,要等晚上儿子来问安时再探个究竟。
皇后在坤宁宫疑惑不解时,陈航那边也收到了眼线们的回报。不过,说的不是大皇子,而是帝后刨喜坑之后的闲话。“你回去不用声张。把那些喜欢说家长里短的闲话的人,把人都盯住了。”大总管当然生气,这种事情也拿来作死,要是他不上心,搞不好皇上回头还得说他管教不到位,赏他板子!
心里把那些人骂了一句,陈航才进养心殿。到德章帝面前,神色又如往常一般。他不开口说话,只把新沏的茶往皇帝边上一摆,就站立在一旁。还是皇上瞧出些不一样,饮了一口茶,问他道,“你这出去又进来,不是一杯茶那么简单吧?又有什么新鲜事了,说来与朕听听。是哪的奴才又不省心了?”
“还是主子英明。”陈航忙夸赞一句。才小心翼翼道,“有些奴才,没有脑子,也管不好自己的嘴巴。整日里无中生有,胡吣一些事情搅扰主子的清静。眼下皇后有孕,不宜生出太多波折,为着未来的小主子着想,您也就不必把那些混账话放在心里了。自有奴才去给您料理他们,您切勿动气才是。”
“和皇后有关?你把话给朕说明白了。”德章帝的脸沉下来了,“是哪宫哪处的奴才?若是真没有脑子,也不必留他们了。实在不行,打发去关外苦寒之地。朕的皇后,何时轮到他们做奴才的去置喙。”说到这,皇帝停住了,瞥了陈航一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同朕讲啊?你敢瞒着朕?嗯?”
陈航忙跪倒在地,“奴才不敢。”而后,他才把听到的事情经过也都回禀给德章帝,“这些话太过于混账,奴才怕有污圣听。就算为着小主子积德,眼下也不宜起血腥。奴才倒是觉得,您那个法子好,把人打发回关外就是了。这紫禁城,好歹也是您的家,自家里有血污之事,实在是不妥。万一惊扰到皇后,也不利于娘娘养胎。您若是还不解气,奴才自有办法。何况,这从京城到关外,路途遥远,他们能不能撑到哪可说不准了。奴才,不敢背主。”
德章帝将这些话都在心里掂量一番,没说同意还是否决,只道,“你同朕去趟坤宁宫。”皇帝觉得,刨喜坑这种事情,惹出闲话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但是有些人,把事情同大儿子,和皇后及皇位扯上关系,他心里不大得劲。他眼下春秋正盛,难道有人忙着想储君的事情?这是谁要造他的反吗?
“主子晚膳用的少,连嬷嬷给上的开胃茶汤,娘娘也都拒了。你去问问膳房,可是这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行就问问太医。若是一日里还好,万一见天的不得心意,伤了凤体和孩子,你我有多少个脑袋都扛不起这个罪过。若是膳房那边也没问题,让他们明天多花些心思,娘娘的事是马虎不得。”
德章帝到了坤宁宫,正碰见皇后身边的宫女和一个公公说话,听了那一句,才问道,“皇后今儿用的少了?可有不适?罢了,你们去忙你们的。朕去看皇后,记得过一会,给皇后上碗燕窝。”扔下这句话,皇帝心里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纵然装着事儿,他也没把什么坏脾气坏心情带到坤宁宫中。
“朕方才在外头听奴才们讲,你今儿胃口不好。亏得他们也是心细,这主意都打到膳房和太医那去了。让朕瞧瞧,你是怎么了?”德章帝进殿就一挥手,就免了皇后的礼,“你且踏实坐着,咱们不讲这种虚礼。”皇帝这又认真看了看皇后,“脸色还可以。真是同奴才说的,膳房的手艺不行?朕记得从前生延璟时,你也没有被这般闹腾得难安,难道是娇气了?还是说,这胎是要生女儿了?也说不准,没准还是个龙凤胎。那皇后才是真的要辛苦了。”
虽然被免了礼,但是皇后却不认同,那礼还是行了的。皇后也没料到皇帝把奴才们的担忧也听到了,只好摇摇头,“莫听奴才们浑说。哪个女子有孕时不得被孩子搅扰一阵,只是这会儿不大想用。延璟自是好孩子,可那时也有十天半月不得安的。不是女人娇气,是生儿育女辛苦,那时年少,自然不怕辛苦。这些年养尊处优,也就染了不好的习惯吧。皇上这会儿还有心揶揄我呢?龙凤胎我可不敢想,这种福气,说不准是皇上日后哪个宠妃才有的。”
德章帝进来后从免礼开始,到戏言皇后不得安和龙凤胎,其实都是暗自在试探皇后。他虽然敬重爱重这个发妻,但是牵扯到流言上的事情,皇帝的那种多疑就有了。虽然,他也不信皇后会拿孩子争权夺利。只不过,皇帝才是紫禁城里最不单纯和爱折腾的人。眼瞅着皇后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他才心安。“那换皇后来取笑朕好了。朕同你一起用。”说话间,就奴才给皇上和皇后端了茶点和燕窝来。“方才朕交代的他们,有朕陪你,皇后可赏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