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话还没说完,一鞭子落在周应清脸上,立时皮开肉绽,形成一条鲜红血线。周应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巴大张着,兀自发愣,另一鞭又呼啸而至,落在脸上,正与刚才一鞭交叉对称,十分匀称。
小厮扑上来,拉着周应清滚到地上去,崔滢犹不解恨,咬着牙,疾步追上去,几鞭子狠狠落在周应清背上,顿时锦衣破裂,皮肤红肿。
周应清一边翻滚,一边杀猪般惨叫起来。这几鞭子与崔滢刚进来时不同,每一下都带着凛冽杀意,力透鞭身。
另几个小厮见势头不对,冲上来想要抱住崔滢,夺下她手上长鞭。海月大惊,立即挥鞭子迎上去。
唐斌见她主仆二人要吃亏,顾不得许多,握住崔滢再次挥起的鞭子,用力一带,拖着崔滢踉跄后退。小厮见她们退下,也不追赶,忙返身查看周应清伤势,一面扯了衣襟来捂他脸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嚷。山月带着个三十多岁的矮壮男人匆匆走入。
一名小厮见了,欢天喜地迎上去,“周里长,你来了,可要为我们少爷做主啊,这不知哪里来的疯婆娘,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人,就算她是哪家官府小姐,也没有这样不讲王法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里正走到那“疯婆娘”面前,双膝跪下,俯首于地:“小的本地里正周有禄,见过郡主。”
郡主?
这两个字活似块巨石,落在地上,砰然砸出一个巨型空洞。一时间院内没人说话,没人动弹,就连本在痛嚎的周应清,在小厮附耳告知之后,都停了叫声,张口结舌地呆望着崔滢。
院门口的看客离得较远,没听清里正说的什么,见他突然行了跪拜大礼,顿时也被震慑,人人屏息,盯着院中这个姿容绝代的女子。
崔滢缓缓出口气,按下胸中滔天怒火,长鞭一指周应清:“把你那张文契给我。”
周应清本不愿给,被她杏核般的美目一棱,吓得一激灵,脸上的鞭痕似乎又火辣起来,连忙掏出文契,递给快步走来的海月。
“唐老爹,你说他诳你卖地,是什么时候的事?”崔滢略看了眼,便知这是此行老手写就,文字上头滴水不漏,要在字里行间找破绽,怕是没戏。掉头朝唐老汉问话,声音温和。
“本乡逢三赶圩,这该是本月初三的事。”唐老汉不敢抬头看她,弓着身子回答。
周应清忽然得意笑出来,扯动面皮,又疼得嘶一声,一手捂住脸,一手指着那文契:“诸位乡亲,你们看那纸张,可是本月新写的样子?”——那纸在崔滢手上,然远远也能看出,纸页泛黄,浑不似新纸。
“可见唐老头是信口瞎说,他家去年悄悄卖了女儿,如今又怕被乡亲们背后议论,故而百般抵赖,想要反悔,这才闹出今日这场是非。”
唐斌眼见门口乡人指指点点,颇有点头认同的。心头一沉,回头一看唐老爹,他脸色灰败,一双皱皮干裂的手发着抖,抱着脑袋,喃喃低语:“是本月初三,是本月初三,怎么会?”
唐斌伸手扶住养父肩头,沉声道:“阿爹,我信你,这姓周的定是做了手脚。”年轻男子的声音沉稳有力,让唐老汉一颗惶惑混乱的心稍稍寻着点着落。
崔滢望了他一眼,举起手里文契,在斜阳余晖下扬了扬,高声道:“不错,这纸看去不似新纸,若说是上月写就,迥乎不像。”
这句话一说出,周应清得意至极,乡人开始起哄,唐梅在母亲怀里,此前几次情绪激动,此时再也忍不住,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唐斌握住养父的手,不让他倒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崔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