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凉薄,水性杨花,不懂忠诚,只能做个小玩意。”
国师郑菡说这话之时,阿狸大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马上的人。
他可真好看。
阿狸七岁,身形生的比一般的孩童都要矮小一些,看上去像是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却容貌绝艳,虽然只是个幼童,已有倾城之色。
他左鬓下,被头发挡住的地方,有一个银色的胎记,像是狐狸头,又似莲花。
马上少年垂头望着跪坐在地上的男孩,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黑色锦衣。
魏以水德,皇族皆喜穿黑衣。
少年是当今的二皇子,名为拓跋恪,虽然年轻,却已经初见峥嵘。
拓跋家的孩子都早熟,他祖父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带兵击退柔然军队,声震北域,只可惜死得亦早,二十一岁便薨了。
他父亲五岁继位,朝政皆被冯太皇太后掌控,却隐忍不发,韬光养晦,忍了十几年,忽然有一朝太皇太后病逝,死因不明。
他父亲亲政后,整束朝纲,原本还有帝党和后党之分,后党一夕之间全都效忠皇帝。冯氏的人,却在不动声色间,慢慢被打压,如今只剩下皇后的父亲冯熙还掌握大权,至于曾经的冯氏百人为官的盛况,早便不复存在。
他今年十五岁,边关安宁,宇内升平,不需要他带兵打仗,国事被他父皇操控得极好,也无他插手的余地。且,他不是太子。
身为一个闲散的皇子,他文武平平,在父兄的眼中,不过是徒有外表的庸才。
他对国事不太用心,却喜欢玄学,府中养了一堆方士,有佛有道。平时无事,便是参禅讲道,经常组织清谈。
还曾有他府中的门客因辩论不过,大打出手之事,由府内打到府外,将府门都打破了。而他则站在旁边围观,还时不时指点一下,这一招打得好,那一式打得妙。在京中传为笑谈。
这一次有地方官吏上表说狐妖作祟,请求派遣国师前来捉妖。
拓跋恪立刻在朝上自动请缨,要亲去捉妖。看他那急切的样子,似乎自己真有术法一般。
这种事情,别人都懒得管,捉妖罢了,怪力乱神之事,又没有油水。别人喜欢做的事情,大多是修建水利工程或者赈灾之类的活儿,手上过一遍,油水足够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他既是那么积极,这差事毫无意外地落在他的手上。
与他同来的是郑氏的家主。郑菡虽然是个女子,却身为国师多年,在朝中威望极高。
他们郑氏数代以来,都占着大魏的国师之位,从来不曾外落。
郑菡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袭星罗密布的法衣。她相貌也不是不美,只是神态过于端正严厉,看人之时,一双凤眼中精光四逸。
她道法高强,手下带着的这队人也都是高明的修士。
狐狸窝被从里到外都烧光了,杀了几只狐狸,却在狐狸窝中找到这个小男孩。
“怎么会有人类的孩子?”
“是狐狸抓来吃的吧?”
“不……”郑菡伸出一根手指掀起男孩鬓边的黑发,“这是妖狐之子。”阿狸觉得这根手指并不像是血肉之躯,倒像是金属一般冰冷。
“妖狐之子为何是人?”
郑菡冷笑,“妖狐化身为人,与人媾和,产下的儿子。”
那些修士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在男孩的身上,是个半妖……
他被带到白色的大宛宝马之前,身后的人轻轻一推,他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地上。
再抬头时,看到马上坐着的黑衣少年。
日光和暖地照在少年的脸上,少年的神态带着一丝疏懒,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的脸上。
阿狸觉得,这少年全身都在发着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人。
拓跋恪笑道:“生的倒是绝色,只可惜是个男身。”
“殿下之意如何?”
“留着吧,总能派上用场。”
“他带着妖性,只怕日后不好掌控。”
拓跋恪的目光掠过阿狸一双水盈盈的明眸,眼白似乎是淡蓝色的,瞳孔中带着一点银光。拓跋恪轻笑,“喂他服下半月蛊便是了。”
半月蛊,顾名思义,每逢月半便会蛊发,必须要服下解药,方才能克制毒性发作,否则,便会承受无法言说的痛苦。
曾有人被喂下这种蛊毒,不信邪,自以为能承受得了。结果,在蛊毒发作一个时辰后,便哭着跪求二皇子赐下解药。
当时拓跋恪笑眯眯地看着那人,温柔地道:“现在才知道错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他自是不曾给那人解药,那人疼得受不了,那蛊控制着他,让他无法自尽。他却能下狠手,疼得将自己的四肢都咬了下来。
等到天亮之时,此人几乎成了人彘,却是被自己亲手弄的,居然还活着。
到了此时拓跋恪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蛊真是极品。”
衣袖轻挥,斩断了那人的脖子,那人方才断气。
彼时,他十三岁,刚刚杀了人,便换了朝服,身上不曾有一丝血腥气。
等到他站在朝上之时,已经是那个温和荒唐的二皇子,听大臣们争论国事之时,听到睡着了,脚下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原本在争论的双方不由地停了下来,惊愕地望向二皇子。
此时他方才惊醒过来,慌慌张张地起身,满面通红,嗫嚅着道:“昨天夜里听清谈听得有些晚了。”
一众大臣拼命忍笑,上座的帝王则摇了摇头,叹道:“恪儿,你何时才能懂事?”
拓跋恪连忙俯地叩首:“儿臣定当励精图治,好好向皇兄学习。”
皇帝拓跋宏也被他逗笑了,道:“即是困了,那便回去休息吧。”
他有些尴尬,看看众大臣,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却是辞不达意,最后退出了大殿。
一回到自己的府上,那原本碌碌无为的样子便一扫而空。还是那个人,衣饰未变,连神情都似不曾改变,却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行动间多了一丝慵懒,目光所到之处,也变得无比锐利。
现在他十五岁,用半月蛊控制的人不多,却人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个小玩意,才这么小便如此绝色,只要用的好,将来必会是一把美丽且锐利的刀。
阿狸被带到一个秘密的基地,除了他以外,还有几十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每个人孩子都被认真训练,只是训练的重点不同。
然而,每个人都要学一样课程,便是杀人。
除了杀人外,他还需学习魅人之术。
与他一起学习魅人之术的,还有十几个孩子,大多数都是女孩,除了他以外,只有数个男孩。
男孩们亦生的美貌出众,只是及不上他那般魅骨天成。
大概是因带着狐妖血统的原因,一顾一盼间都自有风情,训练他的师傅们暗暗称奇,这样的孩子,若是个女孩,岂非是祸国妖女?
只可惜是个男孩,虽说贵族们喜欢男孩的亦不少,终是不及女孩能派上的用场大一些。
所谓魅术,也无非就是诱惑男人之术。
除了他以外,其他的男孩倒是学的诱惑女子之术,他也不知为何,他明明也是男孩,却要学诱惑男子之术。
阿狸个子生的矮,魅骨是自带的,性子却是有些木讷,随遇而安地接受所有的安排。
他夜间与两个男孩子同住在一间不大的寮房中,一个叫小乔,另一个叫宝儿。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亦和他一样,连大名都不曾有。
他有好几个师傅,教他不同的课程。
其中教他武术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姓蔡。
这男人生的略有些猥琐,神色中带着一丝阴骘。他们都是没基础的孩子,自是要从扎马之类的基本功练起。
阿狸第一次扎马步,便被要求一动不动地练一个时辰。
头上顶着水杯,屁股低下点着粗如儿臂的线香,双手上亦放着两个水杯。那香燃得极慢,动作变形就会被烧到屁股。
他练得额上滴下豆大的冷汗,两条小腿抖得像是风中落叶。
蔡师傅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