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火折子扑的一亮，露出肖宇朗一张丑脸来。无过松了力道，随口敷衍道：“睡不着觉，出去走走。”坐到桌边将剑放下，想起这一路来的古怪事，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抬头问肖宇朗道：“岚月楼风光可好？”肖宇朗淡淡道：“你不肯去，可不就没意思。”说着拿起无过的长剑把玩，翻来覆去，看得十分好奇。

无过看着他，忽想，自己这一路来莫名其妙地被人追堵，他是会家子的，倒也罢了，可若连累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肖宇朗，如何当得？心中暗暗着急，直想快点掰出个理由，尽早与他分手，免得害他陷入无妄之灾。

两人各自回房，一夜无话。第二天早起赶路，无过一路都在寻思与他分手的借口，无奈话到嘴边，又怕肖宇朗多心不快，几次三番都没能说得出口。如此到了中午，肖宇朗直喊走不动路，往镇子边一个酒肆一坐就再也不肯起身，无过只得随他，叫了饭菜来吃。正吃了一半，旁边一桌坐来几个汉子，背刀捆剑，似是江湖人士，呼喝着要酒喝。无过看了一眼，背过身去，却听那桌上一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么，倥侗派掌门天极被人杀了！”

此言一出，不仅桌上众人“啊”的惊呼，无过也吃了一惊，筷子停在半空。只听那人续道：“被杀的还有水月宫主秦三娘与岭南四雄的四兄弟，就在临阳城外三十里，今儿早上是我亲眼所见！”桌上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道：“你可瞧清楚了？这几个都是江湖中数得上的人物，杀他们一个都谈何容易，怎会齐端端地死在一处？”先前那人将手一拍，道：“正是啊！我也想不到是何人所为。这六人死状极惨，且都是一击毙命，周围连些打斗痕迹都没有，对方若不是施毒偷袭，就必是一等一的高手！”

众人连发唏嘘之声，人人都露出惊疑之色。沉默之中，一人忽然战战兢兢地道：“难道是红……”

他话未说完，另一人赶紧“嘘”了一声，众人顿时谁都不再支声，人人脸上噤若寒蝉！

无过坐在一旁，越听越惊。这六人昨晚齐齐地冲他而来，今日就横尸荒野，怎么想都和自己有关。照这些人所言看来，对方定然是个高手，难道是昨夜那个未现身之人？可如果他也是冲无双令而来，昨夜为何不直接前来挑了自己？

无过百思不得其解，正慢慢嚼菜，却听旁边肖宇朗啪的一声，生气地将筷子一拍，道：“吃饭就吃饭，谈什么死人，莫不是想结了我们这桌的饭钱？”邻桌汉子一起转头盯着他，见到他脸容又通通吓了一跳，肖宇朗更是生气，当场就要骂将起来，无过连忙丢下银子，拉了他上路。

路上，肖宇朗还在唧唧咕咕地发着牢骚，无过默默听了一会，停住了脚，转头对肖宇朗道：“肖兄，咱们就在这里告别，各走各的罢。”

肖宇朗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无过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又掰不出什么好借口，只得胡乱道：“我……我身上盘缠不够，怕是担不得两人的行程。”这倒也是一句实话，这些天肖宇朗吃好的住好的，都是无过掏的银子，他身上的盘缠本就不多，这一挥霍早已不剩多少。

肖宇朗听了这话，脸色别扭起来，不快道：“你担心我不还你银子么？这个无妨，前面就到衡州，我有几个朋友，借些盘缠还你便是。”

无过心想若不在这里分道，还不知前面会碰上什么人，耽搁不得，将心一横，故意冷下脸来道：“银子不用还了，我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他日若能再见，定向肖兄好好再赔不是，只是今日，小弟无论如何要在这里告辞了。请。”

说着将拳一抱，就甩开大步走了出去。肖宇朗早怔在原地，急得跺脚，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拉住了无过衣袖道：“这是做什么，我不愿意！”

无过叹气，转头看着他道：“我有难言之隐，没法跟你分说明白，只是你若再同我一路，怕是有大大的危险。这里离衡州不远，你到了那里投奔你朋友，借上盘缠与快马，到苏州是条大路，一定无碍的。我们还是各走各的罢。”

肖宇朗呆了一呆，忽地冷下脸来道：“哼。嫌弃与我同行，不妨明说，何必装这伪善？”

无过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迈步向前就走。耳听得背后没有动静，那肖宇朗没有追来，也没再出声。无过大步走了两里，回头已看不见肖宇朗，心里却不觉宽松，反倒担心起来，步子越走越是沉重。看肖宇朗这两天的性子，就这么不声不响实不像他的做派，无过忽想，莫不是他一不高兴，又发了抽风不成？心里一惊，后悔不该把他独自丢在这荒郊野外，忍不住转了身去，往回提气急奔。

他施展轻功，倏忽赶回，生怕看到肖宇朗满面扭曲坐倒地上发病的模样，结果转过弯口，却见肖宇朗大马金刀地坐在原地，施施然地朝对面水塘丢着石子，神态一派悠闲。

肖宇朗扭头看见无过，半分也不惊讶，反倒笑道：“怎么才来，害我等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