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残酒闪着零星的光,忽忽掠过路远航惊异的脸,二少爷拉着他走出屋去,在外面如水的月色下,站了很久很久。
叶海冲呆呆地看小蛮,他醉得很深,但睡得浅,容色苍白,眉宇间有一种强烈的惊惶,叶海冲试着为他抚平眉心,他没一会儿就又皱起来,齿缝迸出嘶嘶的叹息声。
这少年已是身世畸零人,今生今世,他身心残缺,再难拥有贤妇温酒,娇儿背诗的美满生活。叶海冲只觉得愧疚,多年前,若他有力气背着小蛮去找食物,若小蛮没被卖去皇宫……这一生,命运又会是怎样?
往事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咻咻地跟了一路,口口声声说放下,但不找到小蛮,怎能罢休。叶海冲低头看小蛮,小蛮从小身体就差,十几年了都没养好一点,瘦骨支棱,触目惊心,当时他看了又看,才敢上前和他相认。
宋小满睡到次日清晨才醒,叶海冲守了他一夜,想出了对付路恒昀的办法。他想拿着传国玉玺去见卫王,卫王是先帝的胞弟,他十四岁就离京就藩,王妃是路恒昀的外甥女,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数年来,卫王偏安皖南不问世事,但叶海冲深信,当传国玉玺摆在眼皮下,卫王不可能不动心。路恒昀不得人心,朝野多有腹诽,而卫王是大夏民众公认的圣主神宗路长河的嫡子,形势大好,显而易见。
宋小满制止叶海冲:“玉玺扔了可惜,本想它能证实航儿是皇室正统,留着无妨。可我们平头百姓,光有玉玺造不了反,复不了辟,把航儿一瞒到底,倒还好些。”想了想,又说,“我是恨路恒昀,但不能让你去送死……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多这一件。能再见到你,我已然觉得此生不枉了。”
叶海冲低叹:“你做了噩梦,喊着‘老将军,快逃’……我听不得。”
叶海冲不愿小蛮有心病,宋小满也不愿自己的心病梗在叶海冲心上,两人扯了二少爷商量了对策,推敲到晌午,才胡乱吃了点东西。叶海冲在嵩山学武时的小师弟在卫王府当差,托小师弟引荐,探出卫王的口风,呈上玉玺再动之以情,不愁举事不成。
宋小满很谨慎:“若卫王假意答允,却将你绑了,向他的皇帝岳父邀功,表明心迹?”
叶海冲成竹在胸:“皇帝猜忌心重,卫王邀功反倒会引火上身,百害无一利。况且,就算卫王合作,要杀我灭口,也将是事成之后,但我会把条件谈在前头。”
宋小满不舍叶海冲涉险,劝他断了念想,但叶海冲去意已决,他给丁老将军上了香,正色拥住宋小满的肩,令他看向自己:“放心吧,饿都饿不死的人,出外谈个事会死?”
宋小满仍在担心,叶海冲扭头再看一眼丁老将军的灵位,不疾不徐道:“我做不到那么伟大,不会硬来,我会跟卫王府的门客攀些交情,让他们指条全身而退的路。”
叶海冲一过冬至就动身去皖南了,宋小满牵着路远航,和二少爷把他送到路口。许多年后,路远航亦难忘这一日,叶海冲骑一匹黑马,猩红的斗篷飒然掠过黄昏。
叶海冲扬鞭远行,二少爷默不作声,伸手给宋小满系好披风结,掌着一盏灯,带他和路远航穿过庭院。光影跳动间,宋小满说:“我们认识那天也下了雪。”
大概是风太大了,二少爷没有回答。
半个月后,叶海冲抵达皖南,托小师弟递进名帖。名帖下方绘了一只螭虎——玉玺上雕刻的图案。卫王身为皇族,一看便知。
卫王到了第二天才约见叶海冲。对方越冷静说明越上心,叶海冲由此掌握了主动权,他单刀赴会,和卫王在僻静的小院手谈,落子间已在言语上过了几招。卫王问:“那东西在叶将军手上?”
“叶某不才,有负丁老将军所托,足足花了三年才找到它。”叶海冲告诉卫王,三年前,他是老将军旗下十二死士之一,老将军自知凭十三人之力,很难得手,故和他相商,以叛变之名,潜伏在路恒昀身边,一方面寻找玉玺,一方面寻找明主,“纵然弑君功成,天下必定大乱,国不可一日无君,老将军为路家江山效忠了一辈子,自然也想为天下苍生着想。”
卫王的目光沉凝不定,迟迟才落下一子:“本王真没料到,叶将军和丁老将军竟苦心经营至此!比起丁老将军,本王看,叶兄弟更为难得,忍辱负重,受尽天下骂名,竟只为给予龙椅上的那个人最致命的一击!”
卫王从称谓上拉近了距离,叶海冲顺杆爬:“见星深受丁老将军知遇之恩,他以性命为见星护航,见星岂可辜负他的遗愿?”
卫王拊掌:“义烈师徒,甘于洒血输命舍名节,有荆轲之风啊!”话头一转,“本王有玉玺在手,又能如何,朝野这三年来,都被换成今上一手栽培之人……”
叶海冲在三年前改名为叶见星,是皇帝路恒昀的御前带刀侍卫。他对宋小满说,在给大户人家当护院,倒算不得是欺骗,不能直言相告,只因他正是宋小满口中那个叛主的败类,害得丁老将军含恨九泉之人。
别人怪责他背信弃义,叶海冲丝毫不羞愧,但他不能被小蛮瞧不起。他换下朝服,以寻常装束和他相认,当宋小满醉里梦里痛恨叛徒害得丁老将军惨死时,他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雪后的风刮得凶,叶海冲向卫王吐露路恒昀的秘密:三年前,北宸宫的那场大火中,昭睿皇后的炸药炸伤了路恒昀的右手,经由最高明的御医接续,乍看无异,但伤及筋络,连一支笔都拿不稳。御医被灭口后,仅有极少数的近身侍卫知道此事。
卫王眼睛一亮:“他右手残了?”
一个靠篡位登基,却连奏章——官民的呼声都批示不了的皇帝……卫王打着神宗皇帝嫡子的名头,手握传国玉玺登高一呼,民心向背,一目了然。叶海冲说:“家里有人在等我,我想活着。”他一掀袍角,向卫王下跪,“只求王爷能护见星全身而退!”
卫王思忖着,忽而抬头:“本王办得到,但本王需要叶兄弟里应外合。”
路远航在薄刀山下住了大半辈子,某年深秋,他在月下合目而逝。在他六次修葺木屋期间,都依稀望见养父魂兮归来,倚窗静坐的身影。
路远航五岁那年,宋小满去世。每到这天,二少爷都闭门谢客,长久地坐在黑暗里。路远航靠在他门上无声痛哭,在那个飘雪的冬日,他被宋小满抱上膝头,喝到了人生第一口酒,他以为好日子在前头。
宋小满怕冷,秋风渐凉时,他就不大出门,镇日在窗下饮酒,教路远航念半阙词,为二少爷烫一壶酒,烧两道菜,他们一贯吃得简单。
路远航很乖,不到亥时就睡下了,那晚却在一个个噩梦里打滚,吓醒后趿着鞋子找宋小满,一头扎进他胸前。
宋小满和二少爷都没睡,在灯下浅斟慢饮。宋小满一手揽着路远航,一手端起酒杯,极慢极慢地喝着酒,偶尔平静地朝二少爷举一举杯。
二少爷骂:“骗子。”喝一口酒,又骂,“骗子。”
宋小满罕见地不回嘴,任他骂。路远航打抱不平,骂二少爷:“义父,你骂人!”
宋小满制止他:“让他骂,骂人最大的乐趣是指着鼻子骂,他往后没这机会。”
路远航问:“爹爹,你骗义父什么了?”
宋小满喝着酒,低咳起来,二少爷说:“我跟你爹爹说,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俩饿着,你爹爹同意了,说他要对我好点,让我活得久点。骗子!”
路远航听不懂,他认为养父对义父很好,三餐饭,四季衣都细心准备,还操心他的生意,送货收账样样都来,义父分明在无理取闹吧?义父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他对爹爹说话向来带着笑。
屋里生了火盆,宋小满咳着咳着,对二少爷笑笑:“真冷啊……我以为毒酒是最快的,但还是觉得冷……可见是怕死吧?”
路远航一听“死”字,似有所感,急了:“爹爹,你怎么了?爹爹!”
二少爷弯腰再加几块炭火,好让盆火烧得更旺些。他没以前爱开玩笑,对宋小满规规矩矩的,时常在家待着,懒懒散散地靠在躺椅里,看看路远航,又看看宋小满,脸上常见莫可名状的笑容。路远航问他:“义父,你在想什么?”
二少爷仍看着宋小满:“在想……把生活弄得好一些,自己也要更好一些。”
宋小满凝眸看他,目光很迟滞,只将路远航抱一抱,说话声音很沙,尾音是南方人柔软的调子:“好到天上去那样吧?已经是了。”
这晚他说:“如今我倒惟愿你跟以前一样,醇酒妇人,花前月下的。”他用筷子头蘸了二少爷的酒,让路远航舔一舔,“好喝吗?”
酒真难喝,但爹爹那么若有所待,路远航咂咂嘴:“好喝!”
宋小满抓着路远航的手拿过二少爷的酒,声音暗哑:“来一杯看看?以后就该是你陪你义父喝酒了。”
路远航被辣得直抹眼泪,宋小满混混沌沌地哄:“航儿听话,难喝就不喝了,不喝了。”
路远航逞能,去拿宋小满的杯子,宋小满将二少爷的酒推过去,逗他:“真能喝?”
二少爷直起身一望,突然说:“哎,别动。”
男子气息直扑到脸上,宋小满恍恍惚惚,几乎要闭上眼睛。二少爷半倾身体,扶正他的肩,眯着眼看他,静了一静:“像,真像。”
路远航问二少爷:“像什么?”
宋小满穿着三年前逃出禁宫的那身孝服,盘腿陷在椅子里,路远航被他揽在臂弯,二少爷说:“送子观音啊。”
宋小满又是一杯酒入喉,意识飘忽得几近睁不开眼,居然还懂得笑:“没错,其实我叫宋小蛮。”
宋小蛮入宫,报名字时,皇后听岔了,巧笑嫣然:“是生于初夏吗?小小的满足就好了,好名儿。”
宋小蛮出生后,村人都啧啧称奇,男生女相呢!这种面相命格要么极贵,要么极贱,老宋冥思苦想了半年,给儿子取名为宋小蛮,宋词里最美的词牌名之一,《菩萨蛮》。端庄的、娇蛮的、男生女相的观音菩萨,有他护佑,宋家小子的路会走得顺畅点吧。
若名字蕴含天机,为何太子路顺祺的路途不顺祺?皇子路远航历经生死,也只从禁宫到了京郊,不曾扬帆远航,但他的人生还长,有无限的可能。宋小蛮忽敛了眉,左手抓住桌沿,用力之下指节发白,显是疼痛非常。
二少爷抓紧宋小蛮的右手,好冷,像冰棱,宋小蛮侧着头看他,眼色温存,渐渐散开:“往后,你……”顿一顿,才勉强压住喘息,二少爷仍将他的手攥着,默然移开目光,转向灯火,像看见一群白衣服的小人儿在月光下跳着舞,亦真似幻的,都像初识的宋小蛮,白净的娇憨面孔,松松发髻,神态里满不在乎的劲儿。
那时并不知道会有怎样一个往后,现在知道了,往后也知道了。
宋小蛮低咳了几声,左手抵在心窝,忽抬手掩到唇边,一口黑血猝然渗出指间。路远航惊叫失声,慌忙去扶,宋小蛮双目团起水雾,身子晃了两晃,从木椅跌落,杯盏撞落一地。
宋小蛮十六岁的时候住在禁宫,对死亡有着过于美妙的想象,渴望有朝一日,猝死在阳光下的鲜花庭院。五年后,他死于自己高价搞到的毒酒。事与愿违,这让他失望。好在毒性发作得极快,没什么时间失望。
大雪纷飞。
两天前,京郊行宫,鸿和皇帝路恒昀海冲前来泡温泉驱寒,叶海冲等人护卫。城墙上,路恒昀信步而行,赏着雪景,随口吟哦诗章,大学士跟上记录,叶海冲等近卫军紧跟其后。
不远处,卫王已埋伏了三百弓箭手,只等叶海冲将路恒昀引至他们的击杀范围内。
冬雪茫茫,银装素裹,叶海冲回想起这一生所有的往事,最快乐的好像都和宋小蛮相关。
极年幼时,叶海冲在沙地上写着老宋为他的姓名所作的诗句:“飞叶横刀劈四海,驱龙腾云冲九霄。”宋小蛮警觉地用鞋底擦去,“我爹爹说,你娘做的梦太大了,会惹祸事。”
叶海冲盯住路恒昀的背影,路恒昀一步步地向前走,一步步地,接近生命中的深渊。老宋的诗得到了应验,叶海冲正在驱逐一条恶龙,他没能摆脱命运的拘捕,但平步青云就罢了,他只想活着回去见宋小蛮,带他和路远航回家乡。
雪落苍茫,叶海冲目视路恒昀走到了一个随时被索命的风口,惘然地记起了一些恩怨旧事。三年前,他是丁老将军的十二死士之一,抱定必死信念,但就在丁老将军发出暗器之时,叶海冲认出了路恒昀是自己的恩人。
叶海冲和宋小蛮失散后,东奔西走耗尽气力,连草根都挖不到,缩在路边,饿得濒死,一架马车呼啸而过,又折回来,乌木大车里有个人丢了一包羊肉到他脚边,绝尘而去。
靠着那包羊肉,叶海冲活了下来,在嵩山学武四年,下山时遇上征兵,进了丁老将军的军营。丁老将军于他有知遇之恩,但路恒昀于他是救命之恩,他死死记着,那包羊肉的主人拇指上戴了一枚黑玉扳指,马车的标记依稀是盘蛇。
鸿和皇帝路恒昀的黑玉扳指刺痛叶海冲双眼,情势逼人,他依从本心作了选择,用胳膊肘干扰了丁老将军的举动。
丁老将军死不瞑目,叶海冲抬掌劈向自己后颈,被羽林卫拦下,他以死谢罪而不得,被五花大绑,丢到路恒昀脚边,路恒昀问:“为什么?”
叶海冲一径问:“您是王爷时,马车上有标记吗?”
他问得无礼且无理,路恒昀很诧异:“朕有一架马车绘了异蛇……是静王小时候的涂画。”
静王是路恒昀的第三子,叶海冲放下心来:“是黑背白腹吧?皇上是罪民的救命恩人。”
不等路恒昀回答,叶海冲又抬掌劈向后颈,仍被制住了,路恒昀看着他:“如果你有未竟的心愿,就活下去。没有,朕不拦着你。但你既已辜负丁至南,以命为偿更像无可奈何之举,人们只会认定朕杀了你。你是想让你的救命恩人被误解吗?”
叶海冲无言以对,路恒昀留了他的命,让他协助揪出在登基大典上为丁老将军开道之人,从而查出路远航的相关线索。
丁老将军如入无人之境,确有内线,但大多是昔日的同袍兄弟,叶海冲进退维谷,仍想去死,却在翻阅卷宗时,得知宫变当日,有一个名叫宋小满的宦官葬身于北宸宫的大火中,他祖籍东洲,年龄也对得上。
宋小蛮已死?叶海冲拒绝接受,他思前思后,决定不死了,最终花了三年时间,如愿找回了宋小蛮。可是,重逢竟如斯残酷,叶海冲再一次要作出选择,路恒昀和宋小蛮,救命恩人和骨血至亲。
宋小蛮那句“老将军,快逃”的梦呓,逼得叶海冲在丁老将军的灵位前热泪长流。一边是救命恩人路恒昀,一边是骨肉至亲宋小蛮和亏欠终生的师父丁至南,叶海冲握紧拳,作了抉择。
风声。
淬毒的箭凌空袭来,叶海冲心下一寒,朦胧间涌上最深的惧意,我活不了了。
路恒昀亦有奇异的直感,惊心动魄的一刹那,竟用左手两指夹住了箭杆。对面的箭簇发不可收,在同僚“护驾”的喊声中,叶海冲心间一静,随之是极大的悲恸,不行,我不能让小蛮憾恨难消,他来不及多想,竭力飞扑向前,挥刀刺向路恒昀。
路恒昀一窜,残废的右手护套里飞出柳叶刀,他直视着叶海冲:“你是谁的人?”
宋小蛮祭拜的灵位一闪而过,叶海冲猛地拔出插在心口的刀,捅进路恒昀胸膛,恶毒且愉快地笑:“昭睿皇后。”
江山如画,怒雪飞扬,路恒昀身中寒刀,眼神穿过叶海冲,漏进无边无际的追忆。
那一年春天和她初见,她和太子穿过人群向他敬酒,他惊动于新妇好颜色,像冶游少年般,向偶遇的少女询问芳名:“你叫林、林……”
“林飞雪。”
一袭红裳,月亮般狡黠的美女子。她死后三年,余威犹在,对她念念难忘的少年为她复了仇。
箭如流星而来,众人蜂拥而来,死亡呼啸而来,叶海冲遥遥望见两个勾肩搭背的少年,他红袍夸官,马蹄轻疾,他白衣黑发,美如菩萨。
我要带你回的家乡远在千里之外,但要了我命的飞刀正中心口。怎么办,小蛮要难过了。我该怎么办呢小蛮。
时值隆冬,史书记载,鸿和三年冬月十七的这场大雪百年不遇,到了第三日午后,积雪五尺深,路有冻死骨,宋小蛮在窗前据案饮毒酒,坦然望望对坐的人:“我一句梦话,让他赔了前程送了命,那就把这条命赔给他吧。”
白雪漫天,叶海冲心口鲜血喷涌,魂灵向贴着红窗花的家飞奔。暮春的傍晚,点着昏黄的灯火,母亲在灶边烙槐花饼,他咬着手指等待,不搁葱花的那张一烙好就端去给宋小蛮。
原来,一辈子是这么过来的。御前带刀侍卫叶见星面带微笑,在槐花香气里跌下城头。
2013年8月
番外
林皇后讳霏,字飞雪,不知所出。霏少孤,萍迹四海,慷慨犹胜须眉。
初,上居东宫时,偶自私服外入,得见霏于闹市舞剑器,豪荡流丽,沽酒相赠。霏欣然同酌,言谈甚欢,由此往来昵甚,上欲言而止者再,乃明告身份,欲迎为妃。霏初闻甚惊,上长跪曰:“愿终生待汝如新妇,绝不相负。”
霏终允,是年,上继位,册立为皇后。后宽仁容众,生子顺祺,立为太子。上无所别宠,同起居,有如民间伉俪者。
如是五载,上接见使节,既饮,舞娘云姬得幸。云姬妖且丽,上纳为妃,大聚乐戏於行宫,疏于朝政,后数谏不听。上先后纳岑、刘、姚等众妃,饮食乐而忘人。
明诚九年秋,上崩逝,宫中鼎沸。太子顺祺大恸,亲往渭山为父守陵,诏禅位于皇叔恒昀,继统万机。是夜,后闻变举火自裁于北宸宫,不屈其节,年三十余。鸿和二年上尊号,谥昭睿。
——《旧夏书-列传-后妃-裕宗昭睿林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完结。本系列《浮槎》为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