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宫尸体不能入,我把……小殿下安置在了殡葬馆。明早我带殿下去,选块好的地方,让小殿下入土为安吧。”
北冥缜点点头,苍狼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孔被一层悲伤掩住。
他不应该这个样子。
北冥缜问他发现孩子的时候什么情形,苍狼沉默了一下:“我找到殿下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当时还连着脐带……”他顿了顿,说了一声,对不起。
如果他早点发现北冥缜,也许那个孩子就不会死。
北冥缜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小儿并非生育,而是我伤重流产,在我腹内就死了,陛下救命之恩已经难以报答,哪里还需要说什么对不起。’
苍狼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几乎有些局促地又坐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殿下身上还有伤,不若早些休息吧。”
自从苍狼进来,北冥缜就被笼罩在苍狼的妖力之下,苍狼这种一界之主的大妖,修为已至圆融返真境界,妖力流动生生不息却丝毫不散不逸,在他身侧就能被他周身妖力温养,这也是苍狼一直把他放在绡帐之内的缘故。
以北冥缜的见识他自然也懂,他生来直朴坚毅,对苍狼的好意并不扭捏,刚要躺下,却被苍狼制止,他化出原形,巨大的黑狼绕着北冥缜转了几圈,在他左右刨了刨,叼了自己最喜欢的枕头放在两只前爪上,脑袋垫过去,尾巴轻轻搔了搔鲛人的腰侧,“睡吧,你前胸后背都有伤,一直都是靠在孤王身上的。”
北冥缜怔了一下,重又对它低了低头,‘……那真是十分失礼了。’
本来苍狼毫不在意,但是被北冥缜这么郑重的道歉,它反而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它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地晃晃尾巴,微微侧了一下身,露出一点雪白肚皮。它肚子上的毛最短最细也最为密实,北冥缜靠过来,半个身子被它的长毛覆盖,它又把尾巴弯过来,像条毯子一样盖在鲛人身上,于是北冥缜就完全被它包裹了起来。
头顶的萤石渐渐暗下去,北冥缜合了眼准备睡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苍狼犹豫的声音。
他问他,爱那个没有名字,生来既死去的孩子么?
北冥缜毫不犹豫地答,爱。
巨大的漆黑狼王忽然发出了小小声幼崽一般的声音,北冥缜转头看它,狼王那双靛青色的眸子温柔地看他,然后挨过来,吐出一点儿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嘴唇。
北冥缜呆住了,藏在雪银色长发里的小巧鳍耳微微颤抖,向后伏倒,苍狼浑然不差,冰凉湿润的鼻尖亲昵地擦过鲛人薄纱一般柔软,银色泛着珠光的耳鳍,随后舔了舔,还拱在他发间嗅了嗅。
然后它贴在北冥缜颈间,与他交颈缠绵,蹭了一会儿,又在鲛人纤秀颈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北冥缜只觉得牙尖下的肌肤痒酥酥的,他还来不及疼,苍狼温暖细腻的舌头就舔了上去。
“——!”北冥缜瞬间睁大银灰色的眸子,他整条鱼僵住,一动不能动,苍狼在鲛人身上嗅到满满都是它的味道,才满意地把脑袋搁回它的小枕头上。
这是狼族之间表示亲昵和友善的动作,苍狼打小就这样和亲近的狼互相舔舔贴贴,一套下来行云流水熟极而流。
北冥缜捂着被它又舔又咬的颈子,只感觉那股狼王舌尖留下的余温往面上蔓延,鳍耳耳尖滚烫,他刚要开口说话,苍狼想起来似的转头看他,“冒昧问一句,殿下……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浑身的热意在这一刹那完全消失。北冥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冰冷,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冰冷华美囚禁他的深宫,他似乎又听到了自己幼弟甜蜜动听的声音,和他身上那股日日夜夜将他包裹、渗入、侵犯的又冷又甜的香味儿。
他那娇嫩又俊美,从来都甜美得像个糖果一样的幼弟,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撕开他、破坏他、每个夜晚都咬着他的鳍耳,撒娇一般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
不要想了,这里不是海境。北冥缜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把自己埋在苍狼丰厚的黑毛里,他嗅到了苍狼身上的味道。
暖融融的味道,他说不好那是什么但知道那让他温暖而安心。
过了一会儿,身上没那么冷了,他才轻轻点了一下头,‘是的,不过……不是伤病的原因。’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天,就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