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睿津）将军百战死(上)

-所以，你是要去兵部的募兵处？

-正是

-看来我是甩不掉你了。

（一）

冬日，寒风凛冽。

大梁先锋官言豫津的铠甲上是一层薄薄的白霜，昔日章台走马的纨绔公子哥脸上没有了那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反而平添了些许肃杀之气。

他大步的穿过前锋营，一直走到中军帐前，刚好前赤焰军十夫长，如今统帅梅长苏帐前侍卫统领甄平走了出来。

“言将军？”甄平略诧异的抬眼，“你找盟主有事？他刚睡下！”

言豫津停住脚步，略略蹙眉。

他知道，前线战事，瞬息万变，为了分析敌我利弊，以及计划应对策略，名为监军，实为主帅的梅长苏只怕早已经殚精竭虑。这些事处理下来，就算是一个健康的人，这时候估计也是筋疲力尽，更何况是本就体弱的‘苏兄’。

“我没什么事，只是……”言豫津迟疑了几秒，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景睿已经离营数十天，我想问有没有什么消息。”

甄平愣了一下，半响，沉默的摇了摇头。

天色阴沉沉的，远处的寒风吹来，夹杂着战场独有的浓重血腥气息。

言豫津的心也是一沉。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言家世代书香传家，讲的是忠君，学的是爱国。

他当日年幼，曾对自家竹马笑言：有朝一日，他言豫津若真能为国为民而死，当死而无憾。

这话说来轻松，可如今，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在这战场上音讯全无的那一刻……

他心里的念头却全是：‘管他什么忠君爱国，只要景睿还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只要能活着！

“报——！紧急军情，萧将军率先锋营两千人马，昼夜赶路，终火烧大渝粮仓，断其所有后备。”

“烧的好！”梅长苏缓缓走出了营帐，甄平和言豫津忙齐齐拱手行礼。

他脸色苍白，只有脸颊处带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可他的眼睛无比的明亮，就好像里头还燃烧着赤色的火焰，他遥望着远方，似乎这样就能看到侵略者粮仓被烈焰烧毁的熊熊火光。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五年，这一场大火……终于……替大梁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五年前京都的翻云覆雨，机诡满腹，恍如一梦，风吹过梅长苏乌黑的鬃角，将他身后的玉色披风卷得烈烈作响，明明身子已经虚弱的快站不稳，但他的眉宇间仍是战意豪情。

他猛然转身，神色如利剑之锋，烁烁激荡，“甄平，号令全军，准备进攻！”

“是，盟主。”

望着甄平匆匆而去的背影，言豫津迟疑了两秒，“那景睿他……”

“豫津。”梅长苏转过头，神色沉重，“十五日之前，我曾交给景睿一个机密任务。我让他联合江左盟、天泉山庄，以及一众身有武艺，报国参军的江湖人士和先锋营本部两千余人，连夜北上，伺机而动，火烧大渝粮仓。”

言豫津一惊。

“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渝既然敢率十万铁骑南下，乱我河山。其粮仓所在之地，必有重兵把守。但战事拖延至今，实非长久之计。不得已，我才决心行险一搏，借助江湖力量，派人火烧粮仓。”

“景睿自幼受宁国侯和天泉山庄的双重教导，也只有他，才能同时统领江湖人士和军中士卒。但问题是，火烧粮仓虽难，却仍有可趁之机。更难的，却在于烧粮之后，如何安全撤退。粮仓一旦被烧，大渝军将领必然大怒，定会举大军之力，追杀火烧粮仓之人泄愤。”

“此任务凶险万分。”梅长苏轻轻叹道，“景睿却说，人生在世，何惧一死。他丝毫不曾推辞，毅然领命。如今，火烧粮仓功成，趁大渝军心惶惶之际，我大梁今夜可全军进攻，毕其功于一役！但，这也意味着，景睿此时是最危险的。”

“请监军大人恩准！”言豫津没有丝毫迟疑，他撩起衣摆，单膝跪地，郑重抱拳道，“允末将率军，前去接应萧将军。”

——大渝狗急跳墙，必会全力围杀景睿，此去危机遍地，你要去？

——今夜就是全军进攻，此一战胜算极大。你若参与此战，大胜归京后，陛下必有重赏，你还要去？

——若你执意前去接应，为了今夜的进攻，我这里拨不出多少人马给你，你只能单人独骑，如此，你仍要去？

言豫津双臂一展，深深的躬下身去，行了一个大礼，“请监军大人恩准！”

梅长苏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金陵两年波诡云谲的夺嫡之争，沙场五年刀光剑影的征战，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以及那沉重的兄弟情义。

“你去吧！”

梅长苏闭上眼睛，轻轻的说道。

言豫津于是从地上站起。

他退后三步，恭敬的又行一礼，方转身匆匆而去。

在他走远后，梅长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开始还努力压制着，到后来越咳越厉害。

好半天，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将捂在嘴上的手帕稍稍移开，鲜红的血十分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