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你听好。我不是养着你消遣的,给你一台电脑,再给你几个账号,里面有我们金博的一些筹码。你给我好好赚钱,我就当养条狗,给你点饭吃。”冯琛已经没有耐性再兜圈子,“不然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
“别做梦了!去死吧!”凌川傲然地抬起下巴,笑得虚弱,却依旧放肆。
冯琛冷冷捏住他的下颌一卸,咔嚓一声,满意地看着凌川的下巴张开。
“你的牙尖嘴利真叫人讨厌。”
凌川很想再恨恨骂出倔强挑衅的话语,可张了张嘴,脱臼的下颌没有听从大脑的意识。
冯琛似乎微微解了点气。
抬手将他头顶的铁链升到一个适当的位置,凌川被迫着,被高高的链条拉成了只有足尖点地。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鞭打弄得丝丝缕缕,在清晨阳光的轻抚下,虽然有纵横的伤口和点点斑斑的虐痕,那身体有着流畅而恰到好处的线条,肌肉和骨骼的比例接近于完美。
一拳痛殴在凌川的腹部,冯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蜷缩起身体,冷汗开始冒出来。
和很多清晨一样,临时起意的折磨和殴打宣告一天的来临。
一边细细端详着身前冷汗淋漓的脸,冯琛随手合上被他拧脱的下颌:“凌川,你这样硬骨头的人我也见过的,并不少见。”
痛苦地紧蹙着黑黑的眉峰,凌川吊在头顶的无力十指握了又张,张了又握。
“我亲眼看见过一个卧底,在我面前被打断四肢,都一声不吭。可是最后,还是受不了,哭着喊着求我们杀了他。“冯琛恶毒冷笑,“你这种没有受过训练的温室花朵,比他们可差得远。”
“呸!”凌川干净利落地啐了一口,可惜多日被饿,身上又伤痛交加,这个举动轻易就被冯琛躲了过去。
“我等着你求我。”冯琛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放心……等你死的那一天,我会在你坟前求你。”
“哦?那时还能求我什么?”冯琛眯起眼。
一阵喘息,凌川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求你投生时看清楚点,回你的……畜生道去。”
窒了窒,冯琛的一声冷笑格外愤怒而短暂。
“来人,给他再加点小菜。”他悠悠道,外面的随身保镖很快进来,手里的棍棒泛着木质的狠厉。
很快,沉闷的殴打声响起,凌川无助地垂下高傲的头颅,陷入了越来越频繁的昏迷。……
从昏迷中慢慢清醒时,日光已经照耀在了窗外的树梢正中。身体已经被重新放回了地面,可以象往常一样坐着——自从被锁链禁锢在这间卧室的墙角,他没有被允许真正地躺下休息。
“吃点东西。”冯琛坐在远处悠闲发话,指了指凌川面前的一盘丰盛早餐。
转了转被解开的一只手腕,凌川屏息片刻,费力地缓缓抓起一杯牛奶,艰难地喝下。喘息着,他静静停歇了片刻,用无力的手端起一碗香浓的麦片粥。……手指轻颤,却慢慢稳住。
深深注视着他自然地努力进食,冯琛的脸上,有丝奇异。
“你似乎很想活下去。”他道,“无论怎样,我没看见过你绝望的样子。”
“为什么不?”凌川咧嘴一笑,声音虚弱,“我是个好人,心态良好,心理健康,大好年华,为什么没有好好活着的愿望?”
“你可真是天真。”冯琛淡淡道,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
凌川漠无表情。
站起身,冯琛觉得心里又开始有团莫名的火在烤:“你大概不知道,想摧毁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理,是多么简单。”
凌川终于停下了咀嚼,抬起头,他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冯琛。
“害怕了?”微笑着,冯琛很满意他这终于有所震动的反应。
凌川悠悠再喝了一大口牛奶,嘶哑的声音笃定:“我想活着,可是不代表我怕死。”
一阵忽然的狂躁涌上心,冯琛举脚踢飞了他面前的托盘,金黄的煎蛋,粉红的火腿和大杯的牛奶飞在了一边。
凌川皱眉望着远处的食物,叹了口气:“浪费是罪啊,冯琛你该下地狱。”
“好好养身体。”冯琛若有所思的神情带了点隐约兴奋:“这岛上闷得发慌,我想点别致的花样打发时间,希望不让你失望。”
正如他保证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天,凌川果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待”。
不再有不规律的挨饿,不再有随时随地的痛殴,除了每天丰盛的三餐外,他也被允许有充分的休息,甚至是伤药的治疗。
可是凌川清楚地明白,这短暂的宁静,实在是暴风雨的前夕。
平静地修生养息,尽可能地积攒体力。——无论将要到来的是什么,他必须撑下去。
是啊,如果可以活下去,为什么不呢?
望着窗外的椰林树影,他的脸上露出笑,一点苦涩,一点心酸:一千万暗花吗?秦风扬,你的钱还没被我坑光?
可假如真的有人从不曾放弃自己,那么,我也不要先放弃。
“凌川?……”突兀的呼唤,终于在一个清晨响起。
冯琛的脸上笑容奇异,指着窗外美丽的朝霞和太阳:“好好看看这些,很久你都不会再看见。”
茫然地从沉睡中醒来,听着冯琛那古怪的断语,凌川的心忽然一沉:难道……他要弄瞎自己?!
这样的猜测不能说完全没有震撼,沉默着,他咬紧牙关。
“带你去个好地方。”冯琛观察着他的脸色:“我布置得很精心。”
挥挥手,门外冲进来两个手下,不由分说地架起的凌川,拖拽着将他带到了走廊另一端的一个门前。
门被打开了。张眼望去,漆黑无比。
“其实对任何心智坚定的人,都可以试试这种办法。几天之后,很多不怕死不怕受刑的人都会崩溃。”
身后,冯琛的声音恶毒,却悠闲:“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你自己。”
静静看着那就要将自己吞噬的无边黑暗,凌川的脊背有那么一点点僵直,却依然挺拔。
“后悔吗?”身后冯琛凑过头来,语声有种微微的得意。
“很后悔。”淡淡一笑,凌川眼中有丝不屈的戏谑,“我后悔那次绑住你,怎么没杀了你。”
“凌川,你能挺多久?我拭目以待。”微微一笑,冯琛并不因这挑衅而生气,牵起铁链,亲手将他拉进了那间逼仄黑暗的小屋。
举手一按,屋内的灯亮了,照清了几平米不到的狭小空间。
地铺上是简单的被席。没有窗户,奇怪的是,天花板上却有一块悬空吊起的超薄屏幕。
“把他锁好。”冯琛看着手下把凌川手上的铁链吊锁在房间一角的铁环上,长度稍微可以活动。
满意地转身拧下了简易的灯泡,冯琛的眼睛在忽然到来的漆黑中发着幽光:“我很想知道,我再进来时,你会不会痛哭崩溃?。”
“咣当”一声,狭小的门被重重关死了。
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完整黑暗。除了黑暗,还有静寂。
摸索着,凌川坐在了地铺的一角。听着自己的心跳,他一动不动。慢慢地,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垂下头去。不知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他渐渐感到了困意。这样就是一天了么?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从清早的床上被拖起。……
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满目的黑提醒着不辨天日。
有饭菜的香味从几步之外飘来,摸索着将手伸到门前,他碰触到了一碗一碟。看来,门下边有送饭的孔洞。
无边无际的静寂和黑暗渐渐有点狰狞的嚣张,让人窒息。
很久才慢慢嚼完了饭菜,他静静地端着碗,修长的手指触上了碗边小小的凸出花纹,一点点靠着摸索,他努力分辨着花纹和图案。
很久,他才惊觉出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是多么幼稚堪怜。对着自己无声地笑笑,忽然地,他眼中有了一点微微的湿润。
举起手,他擦拭着眼角那莫名其妙的泪水。
手腕上的链条冰凉凉的,牵动的时候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击。
真好听,这在孤寂中唯一的声音。……
沿着幽暗的走廊,阿丰小心地端着一个托盘,向着越来越静的深处轻轻行去。走动越轻越好,这是冯琛发出的严厉命令。
将饭菜轻轻从门下的小洞塞进去,他摸到了上次吃剩的碗碟。听不见里面有声音,象是没有任何生命存活一般的宁静,不,是死寂。阿丰摇了摇头,以前听蹲过大狱的弟兄说,在牢里再硬再狠的杀人犯,未必能挺得过三天的黑屋子。这么着,和瞎了聋了实在也没什么区别。
私下里一众保镖曾经拿这个来打赌,最乐观的估计,是猜两天以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会熬不下去。大喊大叫,捶门发狂。……这都是太常见的反应。
可显然,里面的那个人,忍耐的能力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可一直,里面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
可是没有人能忍受这么久才对——如果不是每天的饭菜都有被吃过,阿丰简直有点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早已受不了那让人窒息的幽闭,自杀了也未可知。
刚刚走到那小门前,阿丰忽然一怔:里面……有奇怪的极其微弱的一种声响,咚咚有声,连续不停。这里外的隔音非常好,所以这声音原本该是非常大才对。忽然,阿丰微微打了个寒战,恍然明白了这声音的含义:那是用头撞墙的声响!
终于忍受不了,却仍不肯开口求人放自己出去。
所以,里面这声音,怕是已经表明人已处在崩溃的前夕。
阿丰愣愣地,忽然想起了最后一次看见凌川的情形。被自己和另一个保镖拖起,可他就那么沉默而自然地任凭自己拉扯,眼中却是轻蔑和冷静,简直好像被折磨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阿丰微微摇摇头,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出来的那小子,就算活着,也一定不会是原来那个又横又拽的人了。
挥手让他下去,冯琛的唇边有丝期待已久的笑意。终于到了人体心理的极限了么?
凌川,你原来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万一把人真的逼疯了,那倒也没什么意义。
悠然打开了面前准备良久的电脑,和楼下那间小黑屋天花板上的屏幕完全同步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画面上出现的图像,此刻正是那间小屋里五天五夜来第一次出现的声音和光线。
无论这画面是什么,已经被黑暗和隔绝的幽闭逼近崩溃的凌川,必然没有了拒绝的能力,更何况,上面跳动的是他极为喜欢的东西呢。
……相反,处在这种状态中,任何人都会饥渴无比,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缕神经,都会欢迎着这漫漫黑暗中忽然降临的赐予。
悠然欣赏了一会屏幕上的画面,他笑着拿起了楼下那间小屋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