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紧闭的门,悄然开启。随手掩上,借着头顶电视屏幕发出的光线,冯琛静静的欣赏着面前的人。
隐约的光亮中,那俊美依旧却丧失了冷傲的容颜,那痴痴凝望着光线来源的眼神。
一切,都很合他的心意。
不见天日、与世隔绝的几天而已。人类的心理远远比□□脆弱许多,纵然再骄傲再狂妄的人,也难逃脱光线和声音对生命的原始诱惑。
随手关上屏幕,他居高临下看着凌川:“求我。”
发出了一声沉痛的啜泣,凌川茫然的眼眸绝望无比,泪流满面地,他低语:“冯琛……求你,你杀了我吧。”
“别说傻话,我怎么舍得?”冯琛哈哈一笑,“还是老条件,你可得好好的,帮我好好挣钱才对。”
凌川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
冯琛并不多废话,干净利落地把门重重合上,吊在远处墙上的画面很快被切断,重归了荒芜一片的隔绝和黑暗。
为了防止真的把人逼疯,小屋内令人绝望到疯狂的漫长黑暗里,开始有不定时的画面播放。
——一切都在预计之中,除了这一天,阿丰急促着跑来告诉他凌川自杀的消息。
“冯总!我刚刚没摸到他用过的碗,却摸到一手的血!”口舌有点不太利落,阿丰急急跟在冯琛身后向楼下跑去。
看着打开的小门,阿丰一阵哆嗦。
狭小的房间内,一只瓷碗被摔得粉碎,满地的鲜血,满室的清冷。
凌川的右手仍被锁在锁链上,而另一只手里,却紧紧攥着一片锋利的碎瓷片,上面血迹俨然。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冯琛和阿丰,似乎挣扎说点什么,又颓然而绝望地放弃。
一个箭步冲上前,冯琛阴沉地抓起了他的手腕:“凌川!你怎么敢死?!”
凌川轻轻闭上了眼。似乎是无比疲惫,他的表情有点自暴自弃的轻松。
“先去拿绷带来,然后再去找医生!”厉声呵斥,冯琛的面色看不清是焦躁还是愤怒。
冷静下来,他细细看着凌川腕上的伤痕,忽然残忍一笑:“瞧,凌川,你的勇气已经被磨尽了,就连自杀,你也划的不够深。”
是么?茫然地看着自己血流渐渐变弱的手腕,凌川瑟缩了一下。
看着阿丰手忙脚乱地帮凌川包扎好,冯琛的声音带了冷酷:“不要叫医生了,这样的伤死不了。”
忽然,他狐疑地看了看满地碎片,再次道:“把所有的碎瓷片找出来,别给他留下!”
静静看着阿丰将满地碎片和饭菜清扫完毕,凌川似乎被手腕的疼痛和失血折磨得失去了仅剩的生气。
“我……我同意。”终于,他低着头,奄奄一息地吐出一句,低垂的头就像折颈的天鹅,再也没有前些天高傲的姿态。
冯琛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早说啊,也不用受这些天的罪。”他笑着伸手拍拍凌川的脸,充满羞辱和得意。
他挥挥手,外面立刻有手下上来,麻利地把窗户上密封的黑布扯下来。又有人送进来了数遍键盘和主机。
“先在这里递上投名状吧。”冯琛冷冷道,“拿出你的本事来。别耍花样。不然你知道后果。”
人离开了,凌川身上的锁链甚至都没有解开,但是电脑主机在他面前,足够让他进行操作。窗子也是打开的,有着久违的叫人想要落泪的光线。
凌川颤抖着手,摸向了鼠标。
果然,除了股市行情画面和财经类的几个网站,别的任何访问途径都被限制了,冯琛当然不会留下任何叫他发出求救信号的漏洞。
小屋里,又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很久以后,侧耳听着外面很久没有一点动静,凌川憔悴的眼睛中,忽然慢慢有种古怪的微弱亮光。……痛苦,摒息忍耐。
没有人发觉,本该和饭菜碗碟放在一起的另一样东西。那只长柄的不锈钢汤匙被他趁乱藏了起来。
枕头边缘,不锈钢勺子的形状被巧妙地隐藏着。
然后他开始盯着屏幕,认真又贪婪地看着画面。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外面的监控画面上,冯琛将他的脸拉近了些,观察了一会,这才终于满意地笑起来。
收盘时间很快到了,小黑屋里,总算没有立刻掐断信息来源,而是给他留了两个小时复盘,这才施施然断了电源。
凌川没有吵闹,而是显得乖巧和顺从的多。
晚上如约而来,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漫漫长夜,小小高窗里投过来的星光温柔又缱绻。
他闭着眼,摸到了那只不锈钢勺子,开始用那只钢制的勺柄,慢慢而坚持地,在右手的铁链一个环节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挫了起来。……
时间,在一声声意味着希望的钢铁摩擦中,变得比原先的绝望无依好打发了许多。就算挫断了这铁链,门外的门该如何打开;就算跑出了门外,又该如何逃避开重重的看守和追捕,这些都不是此刻的他所能思考出来的。
或许,并没有真的想过能活着见到外面的世界和心里惦念的人,只是……只是给自己最后一个希望。
失去了长短概念的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只铁环在凌川缓慢却契而不舍地挫磨下,一点点呈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而那只精钢的勺柄,也因为日复一日的挫磨变得锋利。
日子一点点过去,白天他温顺又顺从地开始操作账号,小心控制着既不过分大赚特赚,却也保持了一定的盈利——冯琛又不傻,只要凌川这边战绩不好,无论是真是假,立刻断电断光,几次下来,凌川也只有老老实实地沦为打工机器。
冯琛很满意这样的状况。
他知道凌川根本没尽全力,但是就算是这样,养这么一个人,也远比什么都一本万利,叫人心花怒放。
直到这一天,不知道外面是白天是夜晚,凌川没有准备地听到了一声微小的轻响,那条不知囚禁了他多久的铁链,终于出现了一个真正断开的缺口。摸索着卸下那只铁环,他有点茫然的不知所措。
达成了这样的目标,又怎样呢?仍然逃不出去。
忽然地,门外轻轻的开门声惊动了他,慌忙地,他将那只已经断开的铁环搭在了原先的铁链上。
门开了,一名保镖站在门口,脸上有种木然的表情。
墙上的液晶屏幕亮了,冯琛的脸出现在上面,看着他,有丝古怪:“凌川,有什么话想要交代吗?”
凌川一震,无法置信地猛抬起头。
冯琛叹了口气,道:“我刚刚收到消息,有□□上的人找到了这边。看来秦家那一千万暗花还是起了作用的,怎么办?我的人赶不及调动过去抢人了,等到他们的人一到,我就损失大了。”
凌川看着他,没有作声,一贯的颓然表情下,是似乎被折磨到再也不敢反抗的小动物。
冯琛说的对,真的他被救走的话,别的不说,出去以后报案指证冯琛非法囚禁虐待,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冯琛叹了口气:“要怪,就怪秦风扬吧。假如不是他逼得急,你还可以多活很久的。”
凌川木然地听着,忽然张口喃喃道:“秦风扬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呢?”冯琛笑了笑。眼中露出一丝复杂。
的确,假如不止今天这突发的事件,他是根本舍不得杀掉凌川的。
虽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可是的确才华横溢,不可多得。
还是算了吧,再好的刀,不能为己所用,还是弄断来的舒坦。
“再见,凌川。”他挥了挥手,主动掐断了视频通话。
然后,他对着手边的电话叹了口气:“动手吧。”
放下电话的瞬间,他心里忽然有种难言的滋味。可惜了,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
那个保镖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话,关上了门。……一步步的走过来,他亮出了手里的一把长刃匕首!
凌川赫然抬头,像是被吓得不行,忽然蜷缩起身体,像床里面使劲缩去,背后死死抵着枕头。
“不要过来!不要!……”他颤声道。
那个保镖毫不动摇,欺身而上,向着凌川就是狠狠一刀!
就在这时,本该被锁链锁住,毫无反抗能力的凌川却忽然动了!
他猛地向旁边一扑,手里的镣铐锁链竟然飞舞起来,狠狠砸上了那人的额头。
这一下事发突然,那保镖完全没想到,正被铁链砸在脸上,瞬间就血花飙飞,他眼中凶气毕露,匡骂了一声,举着刀再次追杀而来。
凌川毕竟伤病加饿,力气虚弱,眼看着那人五大三粗,心里也知道无法幸免。他眼中决绝之色一闪,忽然死死咬住牙,不退反进。一把抱住了那人!
那人大惊,旋即狞笑起来,一刀就插在了凌川腹部,又是一刀!
“找死啊!”他咒骂着,可是忽然就他猛然一震,不能置信地望着胸前深深扎入心脏的那件东西,僵直在了那里。
半截被磨得锋利的勺柄!准确而狠绝,正插在他的胸膛。
凌川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再次把手中的勺柄用力向里面按去,再用力搅动!……
那人晃了一下,猛然大吼了一声,呆滞的目光渐渐狠厉:“去死吧!”
他手里的刀也再次举起来,向着凌川刺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鲜血他们胸前的伤处慢慢喷薄而出,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