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涌默视她半晌,方才道:“少主的生父是何人,主上一直不愿说。三百年前,蛰死日,鬼门开了,有一个人,由冥界走出来。主上与那人不过相处了一朝夕,便情难自控,也因之怀孕。那个人是谁,主人忘记了吗?”
散支的身子摇了摇,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她怎会忘记,她一生不过只有过那一个男人罢了。
星涌轻叹:“这孩子出生便带着曼珠沙华的标记,他是冥界之子,原本便该将他杀了,留在天人界,终是不祥。”
散支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以手掩面:“我又怎能杀死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而且他还是我的儿子。不过就是因为头上有曼珠沙华的印记,他便该死吗?”
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眼眶。沙华被送走以后,她每年都派人送去钱财物品,唯独不敢去探视他。
不是她心狠,她是怕自己会心软。她怕会忍不住把他带回来!
然而沙华长到十几岁,却自己逃离了囚禁之地,此后的二百多年,她再也未曾听到他的消息。
天人界基本没什么禁忌,唯独不喜双生子。
双生子必有一个受到诅咒,这似乎是第三阿僧祇劫便开始的定例!
如今他回来了,她却也高兴不起来。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儿子?
因沙华的出现,许多未曾婚配的少女们都疯了。
上座的佛祖自也是看见了这个额间有曼珠沙华印记的少年,他轻叹了一声,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天地自有大道,佛祖是诸界共同的导师,他不会插手干涉这些琐事。这因果,也唯有当事之人方能承担。
这一日是法会的最后一天,佛祖讲经完毕,众人皆起立恭送。
各族少女却迟迟不愿离开娑婆彼岸,不问便知是为了谁。
宝贤很有点看不惯她们这轻狂的样子,不就是个小白脸吗?至于吗?原本沙华没来的时候,他也是很受欢迎的,现在沙华来了,那些少女们眼里便没他了。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很让宝贤有点受不了。
更可气的是,连云歌也围在沙华的身边,还有被称为天人界第一美人的雪落,居然也放下了多年高高在上的矜持。
宝贤简直就气的想把云歌拉过来冷嘲热讽一番,平时不是眼高于顶吗?现在却要做出一副怀春少女的嘴脸,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三百六十五岁!还不够老的吗?他觉得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忿忿起身,离开了道场。
漫无目的地在娑婆彼岸闲逛了一会儿,云歌盯着沙华笑魇如花的样子,时时地掠过眼前。真是太刺眼了!
忽见云歌无精打彩地走了过来,宝贤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喂,你怎么一个人?”
云歌这才看见宝贤,“不一个人还几个人?”
宝贤哂笑:“那个头上开花的家伙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云歌想了一下,没想明白:“雪落那个贱|人,什么都要和我争,瞧瞧她那轻狂的样子,还说是天人界第一美人呢!像个花痴似的,恨不得贴上去了。”
宝贤笑得无比欢畅:“所以,那个头上开花的家伙看上了雪落,没看上你?”
云歌怔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能承认吗?她道:“我还看不上他呢!”
宝贤决定再补一刀:“雪落就是比你生的漂亮,还比你年轻。”
云歌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哪里年轻了,我十六岁,她也十六岁,你以为都像你吗?快二十了才开启辉光,我是天才少女。”
宝贤做了一个想吐的表情:“十六岁,你可真敢说。”
云歌自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看起来就是十六岁嘛,哪里错了?
两人正在互相攻击的不亦乐乎,却见雪落莫有所思地过来。
云歌一下子便乐了,笑道:“雪落,沙华呢?”
此时宝贤方才知道那个头上开花的家伙原来叫沙华。
雪落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跟着散支宗主走了。”
云歌与宝贤面面相觑,云歌忍不住道:“不会吧?你娘也看上他了?”
宝贤很有点想把云歌的嘴撕烂的冲动,怒道:“你以为都是你吗?像个花痴似的,看见个小白脸就恨不得贴上去。”这原本是云歌形容雪落的,宝贤用来形容云歌,莫名地觉得神清气爽。
云歌满脸好奇,“你不想看看你娘和沙华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能做什么?!”这回轮到宝贤跳起来,“他们去哪里了?”
雪落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宝贤立刻头也不回地向那个方向奔过去,虽说刚才言之凿凿地说他娘和沙华不会有什么,其实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毕竟那么漂亮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云歌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急成这样,这是急着去捉奸吗?
雪落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所想却是:果然是那人。
你利用我,却不知我亦在利用你。
这六十五年,黯月四处寻找你,我却时时留意他的踪迹,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回香浮城,只是因为你吗?
所以,你其实是夜叉族的人吗?既然如此,何不留在娑婆彼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