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时我也在想……想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亲眼看着你放弃,而我好不容易有了唯一一个朋友,却不得不亲手把你推下去……”
“姐姐,那时我就懂了,原来恨是这样的,我也好恨啊!”
“那时我想着,你就这么死了,可真的太便宜那些人了,那些大人,他们这么坏,那天我祈求着神明,求求让他们也遭到报应,让他们也像我这么痛苦。”
“但是现在我懂了,原来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容易的,就连恨,都这么的难……”
“恨着,一直恨下去,真的好难。我好像越来越来累了,姐姐,你也是一样的吧?”
“你也……很累吧?”
只要心怀恨意,便是对自己曾经的痛苦反复折磨。恨得越深,曾经受过的伤痛便越是难以忘却。
这样的人生,永远不会真正的轻松,也不会真正的快乐。
男孩的话让花轻梦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那一双在无数个轮回里从未生起过一点感情波澜的眸子,此时此刻竟泛起了一点泪光。
男孩接着抽噎道:“姐姐你知道的……我那时推你下去,并不是为了让你像现在这样的。”
“像现在这样,我好久都没有再听过你的笑声,你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样子……”
“姐姐,对不起……我不想让你这样的……”
花轻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眼里蕴盈着的泪花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悄然滑出了两道泪痕,一滴略有浑浊的泪珠啪嗒一声滴落到了地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早已不是自己,只是她再也找不回什么才是她自己。又或者早在这轮回的中变得麻木,一次又一次,她什么都要忘了,只记得她恨,恨这村里的人,恨这冷漠的世界,恨自己这无力改变的命运。
男孩仍然啜泣着,轻轻的哭声和山间的风一起低低回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姐姐听到了他的悲伤。
僵硬地抬起手,花轻梦很缓慢地轻轻摸上了男孩的头。或许这就是她很早之前就想做的动作了,但碍于那一面墙和那并不大的小洞,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做成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也就是这一摸,让男孩慢慢抬起了头,湿濡着一双眼,认真地看着花轻梦。
“姐姐,已经够了。他们都得到报应了,已经够了。”
“和我一起走,好吗?”
男孩伸出一只手,轻轻地问。
莫棠抬头,看着再次在头顶上显形的余烬河,终于意识到李小灿的故事似乎也将马上迎来终结。
花轻梦愣愣地看着向自己伸出手的男孩,又回头望了望从这山崖上可以远远看到影子的饮恨村。
走吗……
她该走了。
她想离开了。
将搭在男孩头顶上的那只手缓缓的下移,甚至微微弯腰,直到那只手落到了男孩向她伸出的手上。
在两只手相碰的那一刻,缠绕在花轻梦身上的诡异黑气竟全都散去,她又变回了最开始的那般模样,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男孩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便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余烬河的方向。
余烬河流淌在高空上,他们便像是踩到了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直到彻底汇入了这亡灵之河中,在河中被其它熙熙攘攘走向归途的魂灵完全掩住了身形。
但余烬河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消失,远远看着的莫棠若有所思地回过神,想到了一个可能。
等她走回了饮恨村,果然见得村里横七竖八地摆着一具具村民的尸体。轮回咒解,这些人也终于真正死去。此时这些村民的魂灵正欢腾喜庆地喧闹着,直到看见莫棠向他们走来,才有人出声道:
“您就是救了我们的神使大人吗?哈哈哈哈!老天有眼!”
“神使大人,不知您收了那恶毒的女人没有?你看看她做的这些事,请务必严惩她!”
“大人,听说死后能有轮回,是真的吗?您看我们遭了这么多罪,能否劳烦您给我们投个好胎?”
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围着莫棠此起彼伏地响起,听得她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也对,在这群人被余烬河真正收走之前,她还有事可以做。
揉了揉自己的拳头,莫棠还是觉得用拳头来会更解气。
还好这些魂灵状态的人不能使用灵气,也让莫棠揍起人来更加方便。一时间哀嚎、痛呼声此起彼伏,直到这些人的魂灵纷纷变淡,脸上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变成了呆滞和茫然,莫棠才放过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