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不疾不徐地砸在地上在,不曾间断过的雨声安静地在不大的庭院中回响着。
自那日魔魇出现后,便是接连好几天的大雨,这雨下得久了,竟下出了几分凄凉的感觉。明明对荒河盟来说,几天前发生的事不但不是坏事儿,甚至可以称得上天大的好事儿。
四大势力结盟围剿荒河盟的时候,恰恰赶上魔魇突然出现。四大势力的人落荒而逃,不但替荒河盟把魔魇引开了,自己还落了个损失惨重的下场。
除荒河盟外,这放逐之地叫得上名号的势力皆是元气大伤,荒河盟虽原本就在这些势力中雄踞第一,但这第一的位置却是从未像今天这般稳固过。
当然,这其中的细节,自然是少有人知道。
庭院中,一身青衣的少女静静地坐在屋檐下,木然地望着铺天盖地的雨势。前几日的场景片刻不停地在她脑海中闪过,那浓厚的血腥味仿佛一直在她身边环绕,久久挥之不去。一句话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响着——“抱歉,小姐,我恐怕也……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
整个蛮荒医术最好的人居然说出了“无力回天”?
她有些呆愣,似乎思考慢了很多,然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抽疼了一下。
不过是一个才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罢。
她也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消逝而难过吗?死亡,她又不是没有见过。确切的说,在这放逐之地长大,有哪种死法是她没有见过的?毕竟,这里从来都是一个残酷的地方。
可是,她居然真的会难过到胸腔刺痛,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她想笑自己丢脸,却发现要扯出一个笑似乎也太过费力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若是那个人活了下来,她们就不是陌生人了吧?
白婉似乎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她,有些慌神了,忙把人哄了出去,硬是硬着头皮去处理一个必死之人的伤口。
蛮荒的药材很珍贵,就算是一个还有八成希望救回来的人也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命比不上那些伤药值钱而被生生抛弃。这样不计后果地把药材都浪费在一个必死之人的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干。
其实三天前白婉就结束了她的医治,她只能告诉莫棠:“还没死。”
但,一定活不了。
后半句话她当然是没有说出口的。在安慰一般地拍拍小公主的肩后,她就离开了。魔魇虽然在荒河盟停留的时间不长,但还是有许多人受到了波及,还有很多人等着她的医治。
若不是莫棠咬定是这个人救的荒河盟,恐怕她也不会优先去救一个外人。
那天之后,莫棠就成了这小庭院的常客了。她也不干什么,就是时不时地进屋探一下穆千凉的鼻息,看看这人是否还活着,然后便像今天那样坐在屋檐下发呆。
在穆千凉突然出现之前,她本也没什么事做。
庭院的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单调重复的声音她已听了好几日,不论何时,这声音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她正出神地想着,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喑哑虚弱的声音。
“莫棠……?”
这声音让莫棠的瞳孔一缩,猛地转身,倚在门边的那人正是前些时日还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逝的穆千凉!
“你怎么……”莫棠惊愕得有些呆愣,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人不是还应该好好躺在床上,在死亡的边缘来回挣扎着么?那么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什么?
莫棠的惊愕让穆千凉那仿若星辰的紫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随即这丝疑惑便被恍然取代了。
对的,她几乎快忘了,这具身躯的恢复能力,在一般人眼中称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
想清了莫棠究竟是为何震惊,穆千凉便轻轻抿了抿唇,便强撑着这身躯阵阵传来的那几乎令她破碎的痛楚,以虚弱的声音轻轻解释道:“莫棠小姐不用惊讶,这是因为我的灵识。”
灵识?
莫棠闻言挑了挑眉,陷入了思索中。
每一个修灵者迈入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开启自己的灵识。每个人的灵识是什么都是由着各人的躯体对着天元地灵的亲和性决定的。可能有的人对火属性的感应较强,那么他的灵识便极有可能是火,并最终成为一个可以操纵灵火之力的修灵者。
世间的灵识虽有无数种,但还是以最根本的五行之力居多,一些五行之外的灵识自是极为罕见。
如果说穆千凉说是因她灵识的缘故如此,估计她的灵识也是五行之外的某种罕见灵识了。
穆千凉虚弱的声音再次打断了莫棠的思索:“我的灵识叫附魔体,是以灵元淬炼身躯的灵识。这灵识没什么用,但也让我自愈力与一般人极为不同。”
这样一来,她的与众不同终是得到了一个解释。
莫棠听到附魔体的名号也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曾在莫长河给她的《灵识全鉴》中看到过这种灵识的介绍。
附魔体,修灵却只能强化肉躯,再高的修为都只能做一个无用的战士,是为下下品灵识。
《全鉴》中对附魔体的介绍只有这么寥寥几句,却十分毒辣地点出了附魔体在大陆上存在的尴尬境地。
大陆上除了少数能修行的修灵者和占了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外,还存在着一个不能修灵,只能炼体的特殊群体,名为战士。
战士一般是能感应到天地灵元,但偏偏又欠那么一点火候,不能开启灵识的人。他们只有引灵元淬体却不能真正地运用灵元,虽然比普通人强过许多,却终究比不上修灵者。
而附魔体虽被认可为一种灵识,其修灵者却只被当做高级一点的战士,其尴尬地位可想而知。
如果穆千凉真是这种附魔体的话,此前她的一些奇怪之处便也可得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