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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六十四回 斫龙台

整个空间,变成了青色,斫龙九台阵内灵气轰然卷荡!

青城君几乎站不住,他只听到对面悠悠然地道:“你这个样子,倒确然像是我弟弟了。”

斫龙九台阵,停住了。

青城君本就生得一张风流凉薄的好皮相,他现下含笑看人,说不出的缱绻高华,衬着面上鲜血淋漓,便越发有一种凄厉的美貌,他笑道:华盖夫人,你还有什么办法?

对方却只眨眨眼,回了他一个轻笑,“显仁帝死不死,我根本不在乎呀。”

青城君猛的瞪大双眼,他血红色的视线中映出了华盖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六盏由她鲜血凝成的咒灯猛的爆出万道血光,青城君清楚地感觉到,斫龙九台阵向内封闭了起来——他们两人全数被封在内中,七日之内,任凭是大罗金仙,这个阵法谁也出入不得。但不对,他自裁于此,已经扰乱斫龙九台阵灵气,势必使其停滞一天,那华盖夫人为何还要再度封闭阵法,使其停滞七天?

这不是为了阻止他,这是为了——

血从七窍涌出,滴答滴答落上地面,在他脚下汇聚成了小小一洼,他眼前开始发黑,感觉越来越迟钝,他只隐隐约约听到华盖夫人喟叹,说她本以为青城君是冲着斫龙九台阵真正守护的秘密而来,所以才在被偷袭重伤的情况下断然自裁,启动了所照范围内万物皆灭的南斗死红灯。哪知他只是要停了阵法去杀显仁帝,啧啧,结果妄送了姐弟两条性命。

这个斫龙九台阵内到底有什么?值得哪怕只有一点点儿泄露的可能,她都毫不犹豫地拿命去填?

青城君的意识开始混乱,他的感觉全部消失,整个人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叶柔。

他们初遇那一天,她一身薄杏色的衫子,还是个垂鬟少女,发上簪着一朵雪白的芙蓉宫花,发色鸦青,面如春天的花瓣一般娇嫩。

他站在树下,对她说,宫花不如这梨花娇艳,不衬姑娘。

她那时比他肩膀还矮了半指,仰着脸看看他又看看花,弯出一个清透笑弧,她慢慢地道,“那劳烦公子为我折一枝吧。”

他便为他的叶柔折了一枝梨花,递给了她。

青城君的意识彻底消失了。

他的姐姐凝视着他伫立的尸体,红唇一弯,柔声道:“罗睺,塑月最深的秘密啊,是叶骁。”

——青城君死了。他什么都没有听到。而守护笼罩在这个塑月帝国上方的巨大法阵,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是发生在十月初四凌晨的事,而在千里之外的云林江上,白发朱瞳的男人仰望星空,他在月光下静静伫立片刻,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细长的凤眸轻轻闭上。

蓬莱君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站在船头,直到东方既白。

而在禁军军营内,横波看着掌中一块碎裂的玉制星盘,闭了一下眼,合上手,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拢在锦囊中,贴在胸口,良久,她才把锦囊挂在颈上。

她知道,青城君成功了,也,死去了。

在得知青城君和横波谋反的时候,显仁帝情绪一下就崩溃了。他先是呆若木鸡,王姬怎么唤他都回不过神,最后王姬没有办法,走过去,狠狠一耳光扇在他脸上,大喝一声:“阿蔼!二郎!”

显仁帝动了动,慢慢抬脸,他嘴唇动了动,无助地看着王姬,茫茫然唤了声,“……阿姐……”

“是我!”王姬一把把他搂入怀中,显仁帝眨眨眼,乖顺地靠在姐姐怀里,眼泪慢慢从眼角里淌下来。

他惨笑道:“恒儿是她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那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忍心……阿姐,我好累,又好疼啊……我想睡,阿姐,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想福福,他那么小,刚会从嘴里蹦字,他才学会叫爹、会叫娘……”他说不下去了,他捂住脸,泣不成声。

王姬搂紧了他,也说不出话,就是抱着他。显仁帝哭了一会儿,拿帕子捂着面孔,从怀里取出两个虎符,塞到王姬手里,把灿将军叫进来,瓮着声音说,老灿,你听阿姐的,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死就死,皇位谁要就拿走——

“陛下!”王姬厉声高喝,显仁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微微缩了一下身子,他看向王姬,眼睛里又滚下泪水。

王姬无法可想,只觉得自己也眼圈滚烫,她哽了一声,飞快扭过头,灿将军紧锁双眉正看她,王姬捏着虎符道:“将军,和我来。”

两人快步到了偏殿,叫来沈令,摊开宫内地图,沈令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他沉思片刻,对灿将军道“当务之急是确保宫内诸多贵人安全,我建议把皇后、陛下、大皇子移到南有楼。”

南有楼在太液池旁,三面环水,背靠茫山,连接陆上的是一个曲折的响廊,响廊是用耐火的木头造的,不怕火攻,只要下方有人守住关口,再在顶楼安排弓箭手,便易守难攻,而且背靠茫山,一旦真的守不住了,也可以退入茫山,到茫山另外一面的猎场,那边常年驻扎有一支看管猎圃的军队。

这个安排极妥,灿将军点头,王姬看着手里一块禁军和一块羽林卫的虎符,皱了皱眉,“羽林卫现在动不得,叶横波经营羽林卫接近十年,全是部旧,搞不好引狼入室。”

灿将军也点头,沈令却道,京里羽林卫那边让灿将军持手谕前往,但不是调动他们,而是让人不能调动他们。而真正要调动的是驻守猎圃的那支羽林卫——

猎圃羽林卫的领军是灿将军的侄儿,他立刻明白用意,马上持了手谕,亲自前往京内羽林卫弹压。

另一块禁军虎符给了灿将军副将,让他立刻去禁军大营,调兵前来拱为皇宫。

这边安排好,王姬马不停蹄派人闭锁宫门,再将宫内所有人集中起来安置在后宫宽敞的偏殿,将显仁帝、卞阳和叶询带到南有楼,宫禁内所有宫卫全部交由沈令调遣。

沈令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跟宫卫首领确定情况,他心思快转,不出一刻,已有方略,便派兵布置下去。

叶询刚刚从中毒中痊愈,身体尚且虚弱,走过来这一段路头上就见了虚汗,一双灰色的眸子却异常明亮,他站在楼口简短和王姬了解了一下情况,点点头,往楼上望了一眼,正看到卞阳捧着一种姜茶要去端给显仁帝。

他没有上楼,而是拄着长剑守在楼口。

王姬劝他上去,少年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温和而固执,他心里只想,他上次没有保护好恒儿和小弟,那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父亲和卞阳。

副将拿着虎符一路打马到了禁军营地,在营门口飞身下马,高声喝道:“陛下有旨,请验虎符!”

须臾,营门打开,驻守此地将军李拓儒披甲而出,验过虎符,微一躬身也不寒暄,直接将副将领入营内。

副将一入内室,只看到室内一个男装丽人盈盈而立,他一惊,“安宁王姬……?您怎么会在这里?”

横波嫣然一笑,手扶腰上横刀,明艳不可方物,“对啊,我为何会在这里呢?”

副将浑身发冷,张口结舌,他眼睁睁看着横波取过李拓儒手上虎符,向他一拱手,“多谢阁下相送虎符而来。”

——血光四溅——

副将喉间绽开一抹血红,他张大眼,不敢置信地缓缓向后倒去,他身后无声无息暴起出手的人像一抹影子一样重又回了横波身后

横波笑吟吟转身看向李拓儒,“李将军,人是我杀,虎符是验过的,为了尊夫人列瑶华计……”她敛袖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烦请将军出兵。”

南有楼内刚安置好,宫门那边有人来报,说禁军到了,王姬大喜,立刻开钥放人,等沈令检查完布防回来,她跟沈令一说,沈令脸色陡变,“禁军?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军队要清点整装、校验粮草、勘验武备方能行军,就算禁军再精良,猝不及防之下拿到虎符至少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动身,他估算最快也要戌正才能到,怎么现在申末就到了?

听了这句,王姬一愣,和沈令面面相觑,沈令暗道不好,也不废话,只唤来守楼的副将交代了几句,便从楼上一跃而下,他在空中唿哨一声,坐骑应声而至,他一个鹞子翻身上了马,反手一拉,从背上取了凤鸣,一按绷簧,凤鸣现出全貌,雪亮□□带起一线森冷寒意。

——希望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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