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深吸一口气道，“违约金我会尽快打过去的。”

方镜山矜持地点点头，满意地带着容常离开了。

这个时候的小方导演并没有想起来，当初打何霁电话打好几回没有打通，又得知她跑路去了另一个剧组的时候，一气之下直接把何霁的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当天下戏之后，何霁点好自己账户的资金，想转钱过去，临到头想起来并没有方镜山的完整卡号，准备发个消息问一下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于是只好通过熟人打听到方镜山的剧组所在地，用两只脚走过去，亲自去问。

倪珊珊把她领进剧组，就甩原地走了，一个好脸色都没给。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但何霁连脸都没红一下，脸皮不厚就没法混了，倪珊珊当她不存在，她也当倪珊珊不存在，只默默站在人员边缘，等方镜山把现在这一场拍完。

现在拍的是唐婉和陆游成亲的这一场戏。

布置一新的喜房中，红烛跃动，光影落在两位新人的身上，映出他们坐近后，纠缠到一起的发。

那鬓发间轻轻晃动的，真是陆游送去唐家定亲的，陆家的那支金凤钗。

宋承唐制，行却扇礼。

方镜山和周柏一人一台摄像机，分别对准了谷雨和容常的脸。

唐婉一身凤冠霞帔，躲在缂丝扇后偷偷抿唇笑了。

方镜山从摄像机后面喊：“卡！”

“唐婉你和陆游是少年恋人，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现在你终于嫁给他了，不光光是有少年的甜蜜，这个时候你是很憧憬你们成亲后的夫妻生活的，你要忍不住抬头，从扇子后偷看他，期待你们两人能像古诗里说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谷雨领悟地很快，手上的扇子偷偷往旁边挪了挪，她一抬眼一低头，眼波流转间，将少女的心思诉说无疑。

“老容，”方镜山又转过头，悄悄对容常耳语了几句，容常点头，“行，我会找机会的。”

“OK！这条再来一遍！”

就见镜头后，唐婉偷偷从扇子后抬头看陆游，偷看了好几回，看得陆游忍不住发出闷声的笑。

陆游抓住了她动来动去的扇子，继而又包住了她的手。

唐婉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这其实是谷雨的真实反应，刚方镜山对容常耳语，就是让他找机会，让陆游抓住唐婉的手。

容常对时机的把控很巧妙。

谷雨也很快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惊慌失措演变成了唐婉的惊慌失措。

陆游调侃他，“蕙仙要看我，光明正大看便是，怎还偷瞧？”

唐婉躲在扇子后，娇俏道，“不成，这却扇礼得有诗才能放扇，你做的却扇诗呢？”

陆游在她耳边念了两句诗，引来唐婉啐道：“浪荡子！你便是这样读圣贤书的吗？”

陆游把她的手拿下来，一点一点分开了她的指节，两人十指相握。

夫妻一体，他从此刻起，便要与蕙仙携手共度余生。此刻的陆游不会想到，不过几年，他便放开了唐婉的手。

烛影明灭，寸金难买的缂丝扇被缓缓放下，露出扇后新人娇俏羞涩又全然信任的脸。

钗头金凤轻轻摇晃，许是光线角度的原因，被烛影放大至唐婉的身后，硕大一只凤凰铺满墙面，阖动翅膀，隐约恍如噬人的恶兽。

……

何霁在边缘处看着，恍惚是在戏外，又恍惚是戏中人。

她想起在方镜山他们走后，她也拍了一场成亲的戏份。

那个时候，李导是怎么说的呢，只是发布命令：“江素清不要一直看地，抬头看一下男演员，三秒之后低头，再抬头偷看，眼中要有一点泪光……”

即使何霁不如林学智那般，能够一针见血点出这种导戏方法的坏处，但她身为局中人，自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一层一层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方镜山引导谷雨演戏，是给她准确地传递一种角色情绪，接下来的表演便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钦不是，李钦是他自己想好怎么演，然后把他想的告知给演员，借演员的脸和身体演出来。

何霁骤然觉得很荒谬，你李钦！实绩在身的大剧组导演！不知道拍了几部剧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在校学生会导戏！

是的！不如！

她能够直接就下结论，就是不如！

多活的二十年都活狗身上去了吗！

何霁气得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咬着牙平息下来。

她也不继续在这里看了，方镜山这一场戏结束，她就上前要来卡号，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