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放鸽子的那一个晚上，方镜山确实是生气的。

确定她跑路来了《珠玉调》的时候，方镜山再回想前情，自然也就清楚，什么车祸扭伤车票，全都是拖着自己的借口罢了，怕是这边剧组没有给准话，她不敢轻易放手已经拿到手的机会，便只好使尽浑身解数来拖时间。

方镜山是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可不代表他傻。

替补女主迟迟找不到的时候，他也不是不委屈，不是不怨怪，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拿到资格推进拍摄的片子，就这样折戟沉沙在了半路。

少年人怒火中烧，却没有想过要如何报复，只继续咬牙闷头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心道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没有想到打脸的机会来得这样快。

方镜山站在林学智身后，《珠玉调》的导演李钦正对着徐奉林学智这一位大制片一位大导客气攀谈，他得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去俯视何霁。

何霁没敢起来。

因为导演说的是“演员先别动，等下再来一条”，所以他不得不在寒冷的冬日里，穿着单薄的戏服，继续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不敢起身。

她隔着来往的剧组工作人员，看着导演李钦满带笑意地关照大佬带来的两个年轻人，只感觉地上的寒气透骨，把她的膝盖都冻僵了。

她何霁，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半路贴上来的小配角，没有人会为她说话，会为她反抗导演的权威，她自己也不敢站起来质疑，生怕被换。

而那个会关心她扭伤后就拍摄会不会加重伤势，会因为演员身体情况调整拍摄日志的小导演，已经被她自己扔在身后了。

何霁不再去看方镜山，咬住了嘴唇看地。

方镜山突然就觉得挺没有意思的。

她有没有后悔呢？看样子是后悔了。

可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走吗，九成九也还是会走的。

方镜山去扯容常的袖子，咬耳朵，“老容，看她这样，你痛快吗？”

方镜山自觉与他关系已经很熟了，大开大合喊起了“老容”。

容常微微低头，闻言瞥一眼何霁，毫无波动，“自找而已，与我何干？”

“我也不痛快。”方镜山鼓了鼓嘴，问容常，“要是《珠玉调》找你演一个男四男五，你会从我那里走吗？”

容常没忍住笑了，小方导演整天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我是你从考试现场捡回去的。”

“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演陆游。”容常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暂且不论，现在他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嗯！”方镜山想开了，不再去纠结女主跑路的事。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一帆风顺的事本来就少，防备的再齐全，要走的人还是会走，你也拦不住。

无非，不是同路人而已。

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路人。

过客罢了。

方镜山悄悄踮起一丢丢脚尖，搭上了容常的肩膀。

他自有同路人。

这边徐奉和李钦终于寒暄得差不多了，李钦心里猜测，徐奉和林学智带着后面的两个年轻人过来，是不是听说他组里缺人，来给需要的晚辈找角色的。

他往边上看了两眼，两人的身高长相都挺出众的，形象没问题，演技的话有点底子，能照他说的演就行。

李钦打了一圈太极，切入正题问：“我们组里现在倒是还差了男二号和男四号没到位，徐制片这是……想让这两位小朋友来试试看？”

徐奉脸色一变，差点没直接脱口而出：你想得美！！

老子辛辛苦苦才刚拐来的人！

幸好及时刹车，转念一想可能是对方误会了，只好补救道：“……误会了误会了，他俩一个还高考一个学导演的，不演不演演不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