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画察觉到江湛的异样,却也没想管他,她只不过咬了他的舌尖,流点血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她抽出帕子,慢条斯理拭去嘴角的血迹,而后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对候在门外的宴行道:“扶王爷回去。”
宴行刚诧异兰画的冷漠,又抬眼见江湛面色惨白,撑头倚在木几上,忙碎着步子跑进室内,压着嗓子焦急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宴行伸出胳膊就要去搀江湛,却被他一掌震开,一瞬的眩晕过后,江湛脑中已恢复了清明,他径直站起身子,大阔步朝外走去,行至兰画身边,停下瞥她一眼,继而抬脚跨出了门槛,须臾便消失在灰蒙的暮色中。
兰画身子一虚,扶着门框,坐了下来。
她必须要离开王府,越快越好。
*
回到翊和殿,江湛凛凛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冷。
宴行瑟瑟走上前,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道:“王爷,漱一漱口吧。”
他薄薄的双唇,染了大片的猩红,在晦暗的暮色里,瞧着有些渗人。
江湛伸手接过玉杯,漱去嘴边的血迹,又把杯子递了回去,宴行把杯子转给身边的内侍,又奉了一碗茶在江湛的面前。
江湛随手取过,掀开碗盖喝了一口,拧眉呵斥,“什么茶?”
宴行双膝一软,腿肚子开始打转,惶然解释道:“这还是上好的乌山君眉,只不过不是兰画姑娘亲手制的,而是茶行买的。”
“她制的呢?”江湛眸光撇来。
宴行身子一晃,腰又往下弓了弓,“今岁新茶第一盒已经喝完,第二盒还没送来。”
“哐啷”一声,骨瓷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震荡,殿内服侍的人噤若寒蝉,“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江湛仰进宽大的蟠兽木椅里,缓缓闭上了眼睛,舌尖的痛一点一点刺进心里。
她是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
原来世界上不是只有他自己,一夜之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十岁进宫那夜知道了炼狱般的真相,那么她呢,她又为何转变的如此决然?
没弄清楚之前,他绝不会让她离开。
“宴行,拿京都舆图来。”江湛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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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兰画收到朱桓的消息,商铺租客已经搬走,她随时可以过去查看。
兰画默然片刻,心里又燃起一丝火苗,只要先离了这誉王府,总能好好的喘口气,她当下决定,午膳后去铺子走一趟。
太阳落西,当兰画双脚踏进空荡荡的铺子,心中升腾出从未有过的安定,她四面环顾,想象如何把空荡荡的屋子布置成雅致温馨的甜品食肆,眉眼不自觉就舒展开来。
她走到门槛,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感觉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就在她独自神往间,一个华服少妇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定睛一看,觉得有些面熟,对方也正仔细打量她。
“华坊主。”
“兰画姑娘。”
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
相视一笑后,华春风先开了口,她指指兰画身后的铺子,问:“准备自己做点事?”
兰画点点头,不想深聊,转话头问华春风,“坊主出来采买?”
华春风见她不欲多聊,也不再打探,爽朗道:“是啊,坊里姑娘多,这种地方自然是来的勤。”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秀楼,兰画颔首。
两人又接着说了几句,华春风欲辞别,临行之前,她笑嫣嫣对着兰画道:“你今日神采照人,和那日在吴福楼完全不同,同为女子,瞧见你这样,我真心实意的为你高兴,我在这里祝妹妹得偿所愿。”
兰画眼睛一热,又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忙福身道:“谢谢姐姐。”
一番话,两人的称呼也热络起来。
送走华春风,兰画又回到了铺子里,和朱桓夫妇商议室内装潢、购置陈设等一系列问题,直至太阳落山才坐马车离去。
王府的马车离开后,主管京都造建的官差,悄然进了这两间临街的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