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佟娘再次登了“覃记”的门。
彼时覃竹刚从探望火娃归来。火娃昨夜睡得踏实,今早已退了烧,由覃竹陪着吃了午饭又吃了药,两人高高兴兴玩了一会皮影,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覃竹告辞出来。
回来时,佟娘已经坐立难安地在店中的小屋里等她。
佟娘拧着帕子,带着三分急不可待。见覃竹进来,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止不住了。
“阿竹姑娘,我虽没能见到你说的他们分赃的账册,不过我看到了蒋天南与郑秋鸣新开的这郑记石料铺的账册。”
“真的?”覃竹大喜。
果真有这份账册,能证明“郑记”与蒋天南合伙,低买高卖,垄断东南修海塘的一应石材,那就是切实可靠的物证;至于郑秋鸣,只要能从他口中问出口供,便是无可置疑的人证。
佟娘含笑点头,“是真的。今日郑秋鸣就拿着这账册来榴花里。可巧蒋天南回了都督府,两人就没能遇上。我已经告诉他,明日傍晚再来,我给他们准备酒菜,届时我想法子将他二人灌醉,或是在酒菜中下些迷药,把账册给你偷出来。”
覃竹沉思片刻,恳切道:“不,佟娘,你能帮我打听到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了。这件事风险太大,不需你亲自动手。”
佟娘急道:“你要怎么办?”
“明日傍晚,我自会安排人在榴花里附近拿下郑秋鸣。你暂且回去,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装作不知情。先稳住蒋天南,也保护好自己,等我的消息。”
佟娘心中且悲且喜。“我总算没白白忍了这段日子。”
覃竹也有些激动,她握住佟娘的手,“你再稍做忍耐,等我从郑秋鸣手中拿到证据,你就悄悄离开那里,我让人送你出城。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二人议定,佟娘依旧从“覃记”后门出来。
她不想让车夫看到自己进了“覃记”,一直让马车和铃铛等在甜水巷街口。出来后也没急着回去,与铃铛到处逛了逛,买了些胭脂水粉,这才往回走。
偏巧今日“郑记石料铺”遭了贼,虽然郑秋鸣说不用蒋禄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可蒋六爷得知消息,还是觉得很失面子。
傍晚时分,蒋禄亲自跑来“郑记”,又把衙门里的官差喊来颐气指使了一番。
衙门里的官差,自然不敢得罪蒋都督的侄儿,再三承诺回去就把甜水巷附近登记在册的大贼小贼捉去拷问,定会给蒋六爷和胡大掌柜一个交代。
蒋禄的威风耍得差不离了,自觉对那一成干股有了交代,腆胸叠肚出了“郑记”。
似乎那么一瞬,他看到一个娇媚的身影,紫衣绿裙,十分眼熟,从旁边的小巷子匆匆走过。蒋禄皱着眉头,看着佟娘的背影,胡大掌柜见他不动,笑问:“蒋六爷,怎么?看见熟人了?”
“我好像看到了叔父新收的外室,天色不早,她怎么跑这来了?”
胡大掌柜不以为意,“想是来闲逛采买的吧,这甜水巷本就是澶州繁华所在,夜市尤为出名。”
蒋禄点点头,“也有可能。”他走到佟娘出来的巷子口,打量了一番,巷子没人,很是安静,孤零零只有一家小店,挂着“覃记南北货”招牌。
蒋禄心生疑惑。“‘覃记’?胡掌柜,这店是谁开的?”
胡大掌柜也跟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店老板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姓覃,名竹,店里一个伙计,好像叫老贾,又懒又丑的。”
“叫什么?”
“老贾。”
“我问那个姑娘?”
“姑娘叫覃竹。”
覃竹?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蒋禄忽然心中一动,覃竹不是叔父口中,跟周珩“勾搭成奸”的渔帮女子么?叔父新收这个外室怎么从覃竹的店里走出来?
是巧合?还是……
他走到“覃记”店门口看了两眼,正赶上老贾出来上门板准备关张,跟他对视一眼,老贾木着脸没搭理他。
蒋禄慢慢退了回来,心中想着,明日得跟叔父提一提此事,如今他们日进斗金,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