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竹一愣,从火娃的只言片语中,她隐隐听出了些不同寻常。
“你爹爹?钻进……”
“地底下。”火娃有些急,扑通一下从石凳上跳到地面,跺了跺脚,又在自己脚下那块比划着。“就在花肚瓶的地底下。”
覃竹心中一动。
火娃口中的花肚瓶她知道,是袁家正房堂屋门口一个掐丝珐琅的大肚子花瓶,通体西番莲花纹,纹饰繁缛丰富,因用铜胎,可想而知特别重。
那瓶子覃竹初来袁家时就放在堂屋里。她还记得从前问过袁孟春,你家素来喜欢用淡雅之物,怎么在摆了个如此华丽炫目的大瓶子。”
袁孟春解释,说这东西从自己记事起就在,估摸是哪位老祖宗心爱之物,摆久了,大伙也看得习惯了,倒不觉得突兀。
为什么火娃说袁文清钻进瓶子的地底下?难不成下面有密室?
覃竹蹙眉沉思时,回去取衣裳的嬷嬷已气喘吁吁的赶回来了。见她们好好地坐在凉亭里说话,松了口气,扬了扬手里一件水绿的小褂子:“大少爷,让奴婢给您换件衣服。”
覃竹不再多言,火娃也机灵的不再多说,还故意对覃竹挤眼睛,仿佛在说,这是咱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覃竹笑着解开火娃身上的褂子,把新褂子披在他肩头,这才脱下身上那件,然后迅速地把衣衫系好,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小肚子“穿好了,真好看。”
火娃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再去找锦鸡,找孔雀。”
嬷嬷扶额,“大少爷,您已经跑了一上午,不累么,眼看着快晌午了,咱们回去吃午饭,睡午觉,等睡醒了,再来找锦鸡、孔雀,好不好?”
“火娃不累。”
“那覃姑娘也会累的啊。”这位嬷嬷也大概摸到了些哄他的门路。
哪知道火娃却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倒不是那么好哄的,他回头问覃竹,“姑姑累么?你不是跟火娃一样,歇了好一会了?”
覃竹笑了起来,“姑姑现在不很累,还可以陪着火娃爬一次这假山,不过若是山上还是没有锦鸡、孔雀,姑姑就很累了,那时候咱们就去吃饭好不好?”
火娃点点头,“再爬一次。”
再爬一次,自然还是没有锦鸡孔雀,火娃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也还是听话的牵着覃竹的手回了正房。
女眷的酒席摆在东园方氏太夫人那边,孟春亲自过来接覃竹,覃竹却推辞,“我如今的境况,倒不是很适合在伯母和一众官家夫人面前露面了。”
袁孟春心中有数,覃何衣被捕入狱,其他人或许还不得知,这些官眷指不定就从自家丈夫父亲那里得了消息。与其一桌吃饭让覃竹尴尬,还不如不见让覃竹自在些。
她满心抱歉,“阿竹,真是对不住你,我原本想着能好好跟你聚一日的。”
覃竹笑呵呵的,“你怎么跟我生分起来了,你只管去招待客人,我就在这陪着火娃吃午饭、睡午觉。我正求之不得呢。”
火娃也高兴的喊着,“陪火娃。”
孟春对火娃笑,“是啊,今日可称了你的心意了,没人管束你,倒是有人陪着你玩。”
火娃嘻嘻的笑着,孟春吩咐让人单在这边摆了一桌,又再三叮嘱了一番,这才急匆匆去了东园。
吃饭的时候,嬷嬷上来喂饭,火娃只顾跟覃竹说话,半天还没咽下去一口,覃竹见嬷嬷恨不得亲自替火娃把饭嚼碎了,颇有些不以为然。“你让他自己吃就好了。”
嬷嬷陪着笑,“大少爷还小呢。”
火娃却兴高采烈的,“自己吃,自己吃。”然后抓过嬷嬷手中的调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你看,这不是吃的很好么”,覃竹说着挑起大拇指,“火娃好厉害。”
火娃得了夸讲,带几分洋洋得意,就吃的更痛快了,只是不免脸上身上撒的都是饭粒。
嬷嬷眼巴巴看着那新做的衣服,又不敢驳了覃竹的面子,只拿着帕子在一旁晃来晃去,等着火娃吃完,赶紧冲上来给他擦脸擦手。
覃竹深以为小孩子就该养的皮实些。渔帮书院的鱼蛋胖圆和小泥鳅,一大群孩子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吃饭,壮着呢。
看着火娃吃光了碗里最后一粒米,覃竹高兴的拍起了巴掌,“姑姑上回教给你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咱们火娃已经知道了。“
“姑姑说,不剩饭。”
“等会咱们消消食,睡个午觉,火娃就是这世上最乖的好孩子了。”
这一大一小,说说笑笑,连嬷嬷都佩服,覃姑娘总是能不动声色的就让火娃乖乖听话。
吃过饭,在院子的葡萄藤下逛了会,火娃渐渐有些打瞌睡了。往日这个时辰便是他午睡之时,覃竹抱着他放在床上,轻轻拍着,翻了个身,火娃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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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气有些热,往日火娃睡着,嬷嬷也会靠在榻旁,一边守着火娃,一边偷偷打个瞌睡。今日覃竹在此,她就不敢了,瞪着两眼只是打哈欠。
覃竹笑了笑,小声道:“你在这看着吧,我去文清大哥那边找本书看,等他醒了我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