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义正言辞,周珩只觉得有些心酸,澶州官场贪腐之弊,逼得百姓要以身试法才能求的一点正义公平。
“我会妥善安排这些银子的用途,一回澶州我也会让知府魏锟为海塘修缮加派人手。覃竹,你哥的功夫不会白费,可我做了这些后,他要投案自首。”
覃竹略垂着头,神情中有郁郁之色。“我懂,你说过,无论何种缘由,只要犯了罪就一定要得到惩罚,这才叫求个公平。”
周珩心中一软,安慰道:“我会将此事原委奏知皇上,能否求得以将功补过论处,就看你哥的造化了。”
覃竹点头,施礼。“周大人,多谢了。”
周珩略沉默了片刻,“不必谢我,职责所在。是我该谢你,昨晚你救了我的命。”
覃竹听了展颜一笑,“这样说来,我们也有了三分情分,若是以后我哥进大牢,吃牢饭,还请周大人多多关照他。”
她到底是个洒脱的人,伤怀过后,也就释然了。
“梁颂华的事,你已告知你哥了?”周珩问。
“是,我哥说,颂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无怨无悔就好。若是周大人肯追查下去,为祈村村民翻案,我们兄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周珩知道,覃竹是硬把自己凑了进去,覃何衣这番刀山火海之语不会把妹子算上,可覃竹这样说,也不知怎得,周珩心里甚为妥帖,不由自主嘴角便有了一丝笑意。
从两人相识至今,到这一刻才彼此坦白,心平气和的说起话来。周珩很想问一问她昨晚可做了噩梦,从海里出来时手臂上划的口子可用了刀伤药,可他又有些问不出口,一时便沉默下来。
覃何衣与吴有钱一边商量着什么,一边走了过来。姜九哥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个装满干馍的笸箩,嘴里还还叼着个馍。
“吃早饭啦!”他招呼着。
吴有钱笑道:“周大人,您不必在这盯着,老潘眼睛都不错的盯了一夜,比看自家婆娘还上心,这回保管丢不了。”
覃何衣瞪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别多嘴。”
周珩心知覃何衣要一力承担此事,渔帮帮众自然能少搭上一个算一个。他淡淡一笑,“保管丢不了?这世上哪有那许多保管的事。”
说着从笸箩里拿起个馍,吃了起来。
吴有钱知道他有个金尊玉贵的身份,又见他长得细皮嫩肉的,简直比渔村里的大姑娘还白嫩,却能站在院中若无其事的跟着一群苦大力吃馍,心里也有几分钦佩。
“周大人,你还真是吃得下。这馍不喇嗓子么?她就不爱吃。”说着朝覃竹努了努嘴。
有人针对自己,覃竹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白了他一眼,“有金丝枣蒸糕、玫瑰酥饼,我干嘛要吃干馍呀。若是没有,我虽然不爱吃,也没抱怨。”
姜九哥嘟囔着:“嘴上没抱怨,心里骂得欢。”
覃竹气道:“圣人说‘君子时诎则诎,时伸则伸’”。
姜九哥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她说的是啥?”
吴有钱也听不懂,把头低了,“吃馍吃馍。”
周珩莞尔一笑,“她说,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做人要住得高楼广厦,也啖得粗茶淡饭。”
这回姜九哥听懂了,竟然幽怨起来:“说的倒是好,就是不容易做,我若在澶州城连着下三天馆子,回来也咽不下这干馍馍。”
说的众人都笑了。
吃罢早饭,渔帮已将数十个装银子的大箱子装在马车上,潘季良拨了二十名官军,渔帮派了吴有钱和姜九哥护送。
覃竹主动示好,把他们送至村口的官道上。
吴有钱跟她开玩笑:“这位大小姐,千里相送,终有一别,我瞧你依依不舍的,要不你跟我们一路回澶州吧。”
“又不是送你。”覃竹嗔道。
她此时不想回澶州,周珩说待他安排妥当,调来支援的人手,覃何衣需主动归案。这件事表面上她虽说的洒脱,可终究心里沉甸甸的。
姜九哥怪模怪样的看了眼周珩:“就知道你不是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