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竹和佟娘都背倚着墙壁,坐在牢门旁。
正午时分,两个女牢头来送饭。一碗清米汤,一个干窝头,米汤上飘着一层污油,让人一看就食欲全无。两个人都没吃,干瘪的妇人来取碗时,就露出些不满。
看在佟娘一对金耳坠的面上,她劝道:“有的吃就谢天谢地了,你们俩个这般挑剔,在牢里可活不下去。”
佟娘听她话语中还有几分和气,陪着笑脸问她。“大娘,请问您可知道昨夜那个刺客怎样了?”说着,从手上撸下枚戒指,隔着门递了出去。
妇人接了在手中掂了掂,道:“小娘子,刺客是你男人?”
佟娘微微一顿,“不是,是教我学琴的师父。”
“那还问什么,若是能出去,赶快换个师父吧。胆敢行刺王爷,定然活不成了。”
妇人把戒指揣进怀中,也不知真假的吓唬佟娘。“昨夜蒋都督就在审,审了一个晚上,今早又换了位京城里来的大人继续审。到现八成肉都剜下来了,你就死了心吧?”
佟娘听的心里冰凉,靠着墙软软的瘫坐下来。
她自幼被卖在青楼,十二岁那年,有位客人出了大笔银子要梳拢她。原本鸨儿妈妈也不答应,想等她大几岁,身子也长成些。可那客人是个有权有势的,妈妈也不敢得罪。
第二日一早,客人走了,佟娘就不想再活了。凝萃阁的后院有口深井,她在井边徘徊良久,终于狠心跳下去。
当年的事一幕一幕在眼前回转,佟娘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婆子见她哭的凄惨,撇了撇嘴,又见覃竹关切地把脸凑在门前听动静,对覃竹道:“这饭你也不吃?不吃我可收走了。好心告诉你,晌午还有顿干的,晚上连窝头都没了。”
覃竹咧了咧嘴,“我也吃不下。大娘,晚上能给我们一点干净的食物和水么?”
婆子的眼睛就在覃竹头上耳畔手腕子来回穿梭,覃竹陪着笑脸:“我是甜水巷‘覃记’南北货的老板,出来的急没带什么在身上,等我出去了,定然好好答谢你。”
婆子满脸不屑。"我在牢里二十年,跟我说这话的可多了,出去了谁还认我呀。既然身上没东西,又不肯将就吃些,那你就饿着吧。”说完也不理覃竹,把碗筷收走了。
覃竹苦笑不已,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有些怀念起早饭的葱油饼来。
从一早就被关进牢房,直到傍晚也没人来问她和佟娘一字半句。到了日落时分,又是两个婆子送饭。
覃竹做好继续忍饥挨饿的打算,不想推进来的竟然是颇为丰盛的一餐。一碗白米饭,一盘香葱炒鸡蛋,一盘拌豆芽,虽然碗筷依旧是粗瓷,可比起晌午那顿已经是天地之别了。
两个婆子眼都没抬,放下碗筷便出去了。覃竹探头看了看佟娘那边,依旧只有清汤寡水的一碗稀饭,中间泡着两根咸菜条,她心中明白,看来不是渔帮,就是袁文清,已经掺合进来了。
覃竹叹了口气,轻声呼唤,“佟娘,吃我这些吧。”她把饭菜分作两份,一份推给佟娘,一份自己默默吃了起来。
“阿竹姑娘,你说云师傅为何要刺杀王爷呢?”佟娘心思百转,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
“我也想不通。”覃竹又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是澶州人,在此地定居已久,且他从未去过京城,更不会跟什么王爷有仇。佟娘,你是何时认识云飞白的?”
“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因过的太苦,就投井自尽,是他把我从深井中拉了出来。”佟娘讲起往事。
“他让人给我治伤,告诉我,活着才有希望摆脱这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教我弹琴认字,为我谱曲作词,这许多年,他是我命中唯一温暖。”佟娘泪流满面。“只要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蒋天南带着随从走了进来。
“你们俩个为何会与云飞白搅合在一起?”蒋天南阴沉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视。”
“是巧遇。”覃竹忙道。
“我是专程去看云师傅登台的。”佟娘声音中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决绝。“他现在如何了?”
“快死了。”蒋天南冷冷道。
“蒋大人,求求你,救救他。”佟娘扑在牢门上,目光中都是哀求。
“他为何要行刺顺王?”蒋天南问道。
“我不知道。”佟娘茫然的想了想,“他是被人教唆的,是误会,一定是这样。”
蒋天南想了想,吩咐道:“把她带出来,本督要亲自审问。”
女牢头上前开了门,有人将佟娘扯了出来,覃竹心中不安,赶上几步问道:“你要把她带去哪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佟娘垂着头,站在蒋天南身旁,低声重复着那句话。“求您救救他。只要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蒋天南站了会,转身出去了,佟娘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眼覃竹,脸上带了凄楚。“我先去了,你保重。”
覃竹大急,“佟娘,你别信他,他也救不了云飞白,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