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行?”覃竹笑问。
彤娘握紧双手,两眼露出渴望,却不敢伸手去接。她这半生,也穷困过,也富贵过,金珠珍玩如今在她看来都垂手易得,可却从未拥有过一件让她珍爱之物,珍视之人。“阿竹姑娘,我的琴技实在配不上这宝琴,何况,何况我只是个身份低贱的歌女。”
“你跟我说这话做什么?难道我是多金贵的身份?”覃竹板了脸,“我幼时学琴是跟着云师傅启蒙,心心念念是所学技法配得上与箫合奏,可惜我没机会了。佟娘,你好好练,若有一日也能成为“大家”,那就没辜负我的心意。”
佟娘的脸因激动而变得通红,水汪汪的杏眼看着覃竹。“我也能成为‘大家’么?”琴箫合奏,成为大家,那是她从未想过的境地。
“当然啊。”覃竹笑的仿若春风拂面,让人心里都妥帖了几分。
云飞白劝道:“这琴是千辛万苦找来的,怎可轻易转送于人。阿竹,你的手总有法子慢慢调理……”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断手再续,何其难也,于学琴的人来说,这是莫大的痛苦。
覃竹仿佛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坚定的将琴交在彤娘手上:“君子立世,当不滞于物。我虽然不是个君子,也深以为然。”
彤娘还不敢接,云飞白叹了口气,对覃竹点头:“你比我活得通透。佟娘,你收下吧,但愿你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他伸手拍了拍覃竹的肩头,“如此我便告辞了。你保重。”说罢,径自转身走了。
彤娘激动的接了琴,轻轻抚摸琴弦,然后对覃竹深施一礼,眼睛却追随着云飞白远去的身影。
覃竹笑嘻嘻的推着她,“你快去吧,我可是好容易才帮你捉住他。”
佟娘一面将琴重又装在套中,一面撇了眼周珩等人。
覃竹笑道:“你放心,这位大人虽然霸道了些,倒也是正经的官家人,不会把我如何的。何况袁家两位兄长还在这里。”彤娘对她抱赧一笑,也顾不得跟袁文清和袁文竞打招呼,抱着琴急匆匆追了出去。
待那两人走了,袁文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覃竹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
周珩瞧了半天,对覃竹道:“覃老板,你真是出手大方,若不是我去过贵店,还以为覃老板也有半城之富。”
覃竹听了有些不乐意,微微抬了精致的下巴,对周珩撇了撇嘴角。“我送朋友件礼物,周大人跟着心疼什么?”
周珩的眸色深沉,打量着她骄傲的脸,“我喝了你杯茶,心里还想着要如何还你这份人情,价值连城的古琴你随手就送了,倒不知你这人情,那两位要如何来还。”
覃竹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你们这些贵人,就是心思太细碎,总觉得别人要图谋你些什么。我虽然是开小店的,却也知道这世上,总有些情谊不是靠利益便能左右的。”
袁文竞轻轻拍手,“说得好。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覃老板是个洒脱的人。”
周珩凉飕飕的道:“何必金与钱?靠着覃老板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收益么?何况这二人分明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你硬要凑合人家有什么意思?。”
他话虽然难听,说的却是实情,彤娘的一片痴心,云飞白不假辞色,在场众人也看的分明。
周珩向后一靠,姿态懒散,语气中带着些不屑:“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无常,何必自苦。”
覃竹侧目瞧他,仿佛在看个怪物。“人活在世上,难免有些羁绊,或是亲眷,或是旧故,或是乡里乡亲,难道周大人没有?”
问的周珩脸色一变,他冷冷道:“没有又何妨?”
覃竹脱口而出,“真是可怜。”
袁文竞暗叫“大胆”,袁文清立刻起身,出言打断覃竹:“阿竹,不可妄言。”
覃竹看了眼袁文清,见他脸上有紧张之色,淡淡一笑,起身对众人道:“曲我也听了,旧故我也见了,饭么,几位自便吧,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话,便要走,可周珩没让她走,于是宋林伸手拦住了去路。
覃竹回头嗔怪的道:“干嘛呀?”
周珩玩味的看着她,“覃老板,我让你带给渔帮帮主覃何衣的话,你可带到了?”
覃竹有些无奈:“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都说你找错人了。”
“哦?我该去找谁呢?我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只好先拜码头问路子。请教覃老板,我的事应该去找谁?”
覃竹的眼睛咕噜噜直转,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拜码头嘛,我又不是码头。你的事,该找谁我也不晓得,总之你来了,慢慢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