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眼角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她倒是要看看,今儿这出戏,到底要怎么唱!
她安抚道:“人有三急,我岂会怪你,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便是。”
小丫鬟跑远了,苹儿急声道:“小姐,我瞧那小丫鬟实在是古怪……”
“怕什么?这是太子府,难不成我还会被吃了不成!”沈如意冷哼了一声,她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看看谁会来找茬!”
烈日当空,苹儿在一旁给沈如意扇着风,桃林中闷热无比,明晃晃的日头挂在头顶,但在那道人影出现在沈如意眼前时,她的心底却涌现出了一片寒意。
苹儿双眸放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沈如意。
“小姐,这……”
沈如意朝苹儿招了招手,轻声道:“你站远些。”
有些话,只怕傅常霁不愿让人听到。
傅常霁缓缓从桃林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今日他是主,穿着一身低调却不显华丽的青灰色曳撒,腰上佩戴者香囊玉坠,宴席过半,男子大帽皆已卸下,傅常霁头戴网巾,上置玉冠,青白玉冠在日光下折射着盈盈光辉,彰显着傅常霁的高贵地位。
沈如意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傅常霁。
这其实很没规矩。
傅常霁走到了沈如意身边,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无礼。
“民女沈如意见过太子殿下,问殿下金安。”
傅常霁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你我之间无需如此规矩。”
沈如意行完礼,她站在台阶之上,勉强与傅常霁平视,她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傅常霁,终于,傅常霁先受不了了。
他开口道:“席上人来人往,总是找不着合适的机会同你说话。”
沈如意笑而不语,在心里默默骂道:我与你有什么话好说的?
“在此地偶遇太子已是不合礼数了,如意先行告退,还请太子自便。”
“如意!”
果然,沈如意一说离开,傅常霁便将她喊住了。
沈如意背对着傅常霁,翻了个白眼。
“近来定都有不少流言,如意……你……”
沈如意把玩着腰上的流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傅常霁口中的废话。
“当年,当年是我……在先,可我那也是……”
“太子殿下!”沈如意打断了傅常霁,她抬头,漠然地望着傅常霁,眼前这个男子,眉清目秀,是她岭南十几载从未见过的模样。
当年沈如意初来乍到的,认识的第一个男子便是傅常霁,彼时他被封为太子没几年,见谁都是一副克制有礼的斯文模样,沈如意又初来定都,见谁都觉得新奇,且行为做派又是那些贵女口中的‘野丫头’,在没有学规矩之前,沈如意和傅常霁,也是有过一段挺快活的时光。
她带着傅常霁去郊外骑马,去市集上闲逛,去田间摘果子。
沈如意在定都最肆意的时光,都是和傅常霁一起厮混过去的。
再后来,沈如意闭门一年未出过沈府,然后她就成众人口中重规矩、守礼数的沈家大小姐,提起沈如意,没有人是不夸赞她的。
沈如意本以为,她与傅常霁,当是有一段情谊的。
虽说不是两小无猜,但好歹也是一起摘果果子、郊外跑过马,他们本不该生疏到,要用兵权、站队来衡量彼此关系。
当年,傅常霁在隆冬时节带着沈如意去梅岭赏雪,她穿着厚重的襦裙,鞋袜尽湿,傅常霁放下太子的架子,一步一步地背着沈如意下了山。
那天,傅常霁将沈如意送回了沈府,在沈如意回府的时候,他突然将腰间的玉坠塞到了沈如意掌心,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道:“如意,你放心,我……”
后来的话,傅常霁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天沈如意倚着门框笑得合不拢嘴。
放心什么呢?
傅常霁到底没有说清楚。
那天他没说完的话,最终全都消散在了定都从北而来的寒风中,寒风刮过,便什么誓言都不作数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没有什么誓言。
不过是情窦还没来得及开,就被现实上了一课。
爱美人不爱江山,那是话本上才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