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时常有雪,地面上湿漉漉的,嘉禾这一摔,直接将一身华贵的衣裳染上了一层淤泥,幸好反应及时,拿手撑住身体,才没有将脸也摔在地上。
两旁来往的行人见状发出一声声嘲笑,嘉禾摔在地上,难堪之极,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她。
她高高在上娇养了十七年,哪里受过这般委屈,行人的目光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她眼眶霎时就红了,只得哽咽着,厉声向行人喝道:“看什么看!一个个再笑,小心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温凝垂眸看着嘉禾,只见她无助地望着梁复,眼神倔强,在发现梁复将视线移开以后,她唰地一下,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梁复双手负在身后,半晌终道:“扶公主起来,送她回府。”
“是。”身后婢女应道。
浣碧正要伸手去扶,却被嘉禾一把打开,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温凝,才抹着眼泪跑走了。
临走之前,梁复看着两人笑了笑,对着齐渊道:“人可要看紧了,保不齐哪天,就不是你的了。”
齐渊眼神闪了闪,将手从宽大的衣袖下伸出,踌躇半刻,牵住了温凝的手。
温凝的手掌纤细娇小,牵在手中,恍若无骨,微凉的指间,让齐渊心尖一颤。
他耳尖通红,垂眸去看温凝的反应,只见温凝被牵住的一刹那,浑身像电流蹚过,顷刻间,那张玉面便染上大片红晕。
她浓密的羽睫微颤,终是没有拒绝。
梁复见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只觉得心头一阵郁闷,接着便涌上一阵酸涩。
他忽视心头的异样,抬眸便对上齐渊的目光。
他清楚地看见目光里浓浓的讽刺和挑衅,更觉心头一梗。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想当着他的面,打他的脸。
他也真是贱,还留在这里看两个人浓情蜜意。
梁复脸色一臭,黑着脸掉头就走。
只是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心口莫名有点堵。
梁复的身影逐渐被人群吞噬,身侧的人轻轻松了握着的手。
他语气正经:“冒犯了。”
心尖涌起一阵失落,温凝落在半空的手微微缩了缩,才收回到自己的袖子下。
这点微小的情绪转变,自然是没有逃过齐渊时刻关注她的眼。
他无声地轻笑一声,眼里划过无奈。
待往前走了一段路,人便越来越多,她娇小的身形几近要湮没在这人潮之中。
他走在她前面,特意为她挡开两旁的行人。
火光在两侧的灯笼中摇曳,映照着身边的佳人,肤如凝脂,玉面含羞。
她身上的清浅幽香,温柔而蛮横地霸占了他周遭的地方,将他圈在其中,避无可避。
齐渊抬眸,扫过来往的男男女女,皆是紧紧相依,衣衫下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被周遭的气氛所感染,令他心中生出一种羞耻而甜蜜的想法。
他微抿了唇,再次悄悄伸出手,试探性地向身侧女子的手靠了过去。
将将才触及,她软腻滑嫩的肌肤触感,像是魔咒一般刻在他的脑海中,沉沉压在那根不停颤动的心弦之上。
他耳尖通红,克制住自己出格的行为,又将手收了回去。
然后下一刻,他却感受到身侧的人朝着他拘谨地靠近两步,那股幽香更为馥郁。
指间覆上一层微凉的触感,她纤细精巧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的小指与无名指。
他几乎要压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第一次清醒地放纵了自己的欲望。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反握在大掌之中。
温凝眼睫轻颤,一张白皙的玉面之上,浸染出片片羞红,两人交握之处,仿佛有种奇怪的魔力一般,搅动着两人的心跳。
兴奋、羞涩、意犹未尽悉数钻进每一个毛孔,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无比清晰地告诉两人,这种磨人的情绪就叫做:
心悦。
惊春与孟河跟在两人后头,目瞪口呆地望着衣袖下两人相牵的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半晌,孟河的视线从齐渊嘴角的浪荡春意移开,恨声道:“殿下一向清风朗月,这回定是我错看。”
惊春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再看看自家小姐羞红的脸庞,磨牙道:“定是小姐穿得太厚,这才红了脸。”
*
转角处,少年坐在路边小摊的一张矮凳上,一只脚支在凳子上,一只手把玩着方才那只狐狸面具。
他眼尾狭长魅人,一滴泪痣挂在眼角,一身红衣勾勒出纤瘦腰身,一时竟雄雌难辨。
他远远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低头嗤笑一声。
这下可好,这热闹的除夕夜,还真就他一人是孤家寡人了。
就连往年陪他坐在宫墙头喝酒的皇兄,如今也有了佳人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