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院后,玉芙就正式拜入了先生门下,女子之身不用考取功名,权当是为了涨见识,顺带圆了小时候的梦。
学子们因旬假还未归来,她在书院的这些日子和在山中没什么不同,安逸温暖,顶多就是学的诗书更为晦涩难懂了些。
日子过得倒也快,一转眼就临近了元宵节。
玉芙早上起来后,便到了泮池畔,每日她都会在此处给先生晨昏定省,而后坐在书案旁听先生授课。
满屋的书卷气混合着山茶香,倒是令她很是喜欢,只不过……等过了元宵,那些学子们也就该回来了,越近期限,她的心头也越不安,一则那些学子们年岁都与她差不多,说到底还是男女有别,姑娘家面子薄,有些迈不过这个坎;二则她身为女子被先生收在门下,说不定就会有人不愿,很容易惹上麻烦;再则都是些有了功名的才子,她虽然这些日子进步了许多,哪里又比得上人家十年寒窗苦读,恐怕一道学习她也是听不懂的。
种种想来,她都不再适合在泮池畔听先生授课了,身为女子能学到现在的学问就已经足够,她并没有奢求太多,就想着今日见了先生把自己的想法说说,省得后头给先生添麻烦。
温时书走进来时,就瞧见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垫子上,怀中抚摸着兔子,兴致恹恹的,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些欲言又止。
他将书卷搁在书案上,温声问:“可是身子不舒服?”
玉芙摇了摇头,“学生就是想着……师兄们就快回来了,所以想日后自己在屋中完成课业,等晚上再交予先生查看,这样可能更好些。”
听着她话音越来越小,温时书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你说的事我曾考虑过,只是略有不妥。每年此时,姑苏城里都会举办元宵诗会,学子们都会参加,我有意今年带你同去,让他们与你熟悉。你心中不用忌惮那些事,他们除却学问好些,品性也极为端正,不会排斥你的,至于学问上的事,若有不懂,我慢慢教你就好。”
她心里想的竟然都被先生提前先到了,玉芙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乖巧地点了头后,又问起了元宵诗会的事。
“元宵诗会,先生每年也要去的吗?”
温时书解释道:“自然。府城中每年会举办大大小小的诗会,当属元宵诗会最令人瞩目,我门下都是各地而来的才子,参加诗会有助于考验学问,另外还决定了他们要去何处的府学,我作为师长,自然要去的。”
余下的话他没说,小姑娘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学子们参加诗会为的就是展现自己的才华,继而挑选如意的府学,江南等地富饶,就算是应天府也去得,每年都会有变动。这对于各地的官员来讲却极为重要,能收下有才的学子进入府学,对日后的升迁评定极为有益。温时书并不是固执的人,如今天下海晏河清,国力鼎盛,早就不是当初有才华就能被重用的阶段了,这种入仕之前的政治利益对学子们来讲十分重要,他作为师长自然是不会阻拦。
毕竟朝中张林二党的事到现在都水深火热,是时候再培养新人入仕了。
玉芙懵懂地点了头,能继续听先生讲课她是高兴的,心中害怕与师兄们接触,也是因为大魏的闺秀们鲜少有这种经历,惴惴不安后,却想到了刚到书院时看到的场景。
那些学子们身着道袍,言行气质富有诗书,让人不由得会心驰神往。
想到这儿,小姑娘也不再纠结,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后,就打算听先生授课,模样瞧着别提多认真。
温时书视线落在她身上时,有些哑然失笑。
姑娘的心思从来不往深处去想,兴许这样也好,毕竟以后要经历的事情还不是她能承受的……
*
正月十四,是要去姑苏城的日子。
小桃从一大早就开始翻箱倒柜地给玉芙寻着衣裙,近些日子也不知怎了,原本湿冷的江南突然又有了暖意,没有刚入冬时的那些寒风刺骨,穿得多了甚至还会有点闷热。
玉芙虽是女子,和先生同去参加诗会不能在前头,却还要与女眷们同席的,再怎么说都要好好装扮才行。
选的衣裙并不是颜色鲜亮的,是件鹅黄色素雅的诃子裙,外头配的大袖衫绣满了芙蓉花纹,层层叠叠似烟罗飘软,正配得玉芙豆蔻年华,娇俏不失精致。
小姑娘额头轻点花钿,颈间戴了西域传来的珠宝,发髻上的装饰都是些娇俏的绒花,杏眼盼顾间,更是楚楚动人心弦,只不过她年岁还小,今日这般打扮,更是显了几分幼态。
这对玉芙来讲也算好事,先生带她参加诗会多少有些于礼不合,若众人一瞧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就不会计较太多,省得后续有麻烦。
安定县去往姑苏城的路并不远,驾车只需两个时辰即可到达。